sp; 看着墨尘明显的脸红,琴忍不住掩口轻笑。
墨尘低下头,许久才缓和过来。琴则持着香铲专心修整香料,一丝不苟。两人良久无言。
墨尘忍不住发问:“请问……我应该做些什么?”
“既然楼内将你分给我,那你要做的就是听我的话。”琴放缓手上的动作,盖上香炉。
“哦哦。”墨尘忙不迭点头。“明白了。”
洁白的烟雾浮动着从镂空的炉盖中缓缓溢出,一缕缕升到半空,悄然飘散,令人心神宁静的香气随之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楼下渐渐喧闹起来,客人们正陆陆续续进场。
“尘,把帘子放下,你坐到后面去。”琴一面调着琴弦,一面吩咐道。
“好的。”墨尘爬起身,看向矮几后方的两卷布帘。
他踮起脚,将挂勾取下,帘布自然垂落,两相拼合,组成一幅秀丽的风景画,春水荡漾,杨柳依依,衬得画前抚琴的女子越发明媚可人。
墨尘依言端坐在画帘后方,想问问接下来要做什么,却又止住了念头。
堂中明亮的光被帘布过滤后,只余下昏黑的影。墨尘独坐在这片昏暗中,听着小厮将客人引入房内,听着幕前琴声悠然响起,听着客人们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百无聊赖之中不禁有些走神。
“琴曲虽好,不免单调。”某位客人说道。“还是要唱上几句,才助酒兴。”
“詹兄此言甚是。”另一位客人接口,向琴发问。“你会唱什么?”
“不知公子想听什么?”琴反问。
对方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那便先来一首《快哉风》罢。”
“哈哈哈,英雄所好略同。”某位客人出言附和。
场间静了片刻,婉转的歌声伴着清冽的琴音悠然而起,一瞬间便将诸位听众深深吸引。
恍惚之间,墨尘感觉自己被裹挟着跨越了千万里,来到一片无垠旷野的上空。头顶是高渺的星辰,脚下是苍茫的大地,迎面吹来自由自在的风,他像是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可以尽情徜徉在广阔的天地之间,从此再无拘束,再无烦恼。
在这奇妙的音律感染之下,快乐从墨尘心间油然而生。
一曲终了,琴音渐息,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响起,将沉浸在余韵之中的墨尘拉回现实。
“春香楼盛名不虚,果然得了几分妙音宗的真传。”
“哈哈哈,吴某这钱算是没有白花,值了。”
“好活,当赏!”
几位客人议论纷纷,气氛高涨。
墨尘身前的帘幕被掀开一条缝隙,琴的声音随之传了进来:“尘,去帮我倒杯清音茶。”
“好的。”墨尘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轻手轻脚地从帘后绕出,推开门走入廊道。
他环顾左右,才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清音茶是何物,又该去哪里倒,不禁有些发懵。
墨尘鼓起勇气询问一旁的黄衣小厮,经小厮指点,终于捧来满满一杯清音茶,小心翼翼地端回房内。
此时,琴曲正唱到一半,他不敢打扰,踌躇一番,决定先躲在柱子后方。
待到余音散去,墨尘蹑手蹑脚地走出,将茶杯呈到琴面前。尽管他一路小心,最后时刻却还是不慎洒出些许茶水,落在琴案上。
墨尘捻起袖子,正想将桌面的水擦干,却看到琴摆摆手。他犹豫一瞬,乖乖退回了帘后。
这一场宴饮,直持续到午夜时分,客人们方才酒足饭饱,尽兴离去。
墨尘从帘后走出,见席间杯盘狼藉,便要上前整理。
“你不用管,自会有人收拾。”琴出声叫住他。“到这边来。”
墨尘站在案旁,见琴侧过身子,将腿伸直,一只手撑地,一只手反复揉捏着膝盖和小腿。
等到小厮们进场清理房间,琴才开口:“尘,把帘后的琴囊拿来。”
墨尘依言取来一副灰底白纹的琴囊,平放在案几上。
琴换回跪坐的姿态,一步一步指导墨尘将七弦瑶琴包裹妥当,背在身上。
“走吧。”琴扶案起身,领着墨尘离开。
周围的厢房大多都已散场,廊道上满是来来往往的小厮,忙忙碌碌,四处奔走。
出了灯火辉煌的楼宇,两人踏上蜿蜒的小径,向花园深处行去。
墨尘亦步亦趋地跟在琴身后,心中念头交织。他思虑再三,开口说道:“不好意思,今晚只给你倒了杯茶,还洒桌上了。”
“不用在意。”琴柔声答道。“下次别倒那么满就行了。”
一阵夜风迎面吹过,墨尘缩缩脖子,忽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吧?”琴问。
“还好。”墨尘顺势揉了揉眼睛。
“下次要是困了,就在帘后睡一会。”琴转过头。“反正没人看得到。”
“不用不用。”墨尘连连摆手。
“别嘴硬,今天还算不上晚。”琴轻笑着说。“以后该睡便睡,只要别打呼噜。”
墨尘只得点点头,应了一声。
行不多时,前方出现一片幽静的建筑群,琴带着墨尘走入一处名为南花厅的院落。
南花厅前后两进,正房上下两层,共住着四位春香楼的姑娘。内院两侧的东西厢房,一边用作厨浴,一边留给侍童。
此时,西厢房门口,一位和墨尘年纪相仿的男孩正端着木盆走出来。
“小杰,你等一下。”琴叫住男孩,等他来到近前后说道。“他叫墨尘,以后和你一块住,你照顾点他。”
“好的,琴姐,没问题。”男孩眨眨眼,看向墨尘。
“嗯。”琴语气温和。“尘,把琴囊给我。你跟着小杰过去,早点休息吧。”
“好,谢谢琴姐。”墨尘点点头。
琴略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抱着琴囊离去。
“你这叫得不对。”待琴走远后,名唤小杰的男孩凑到墨尘身边说。
“啊?你不是也叫的琴姐吗?”墨尘面露疑惑。
“那不一样,我叫正常,你这么叫就显得生分了。”小杰解释道。“叫单字是这儿的传统,表示彼此关系亲近。”
“哦哦。”墨尘恍然大悟,面上顿时有些难为情。“其实琴姐和我说过,我就是有点叫不出口。”
“都一样,习惯了就顺口了。”男孩露出笑容,把木盆靠在身上,腾出一只手拍拍墨尘的肩膀。“我们走吧,先回房。”
“嗯。”墨尘望见琴进入房中,遂收回目光,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小杰。
东面一间厢房亮起微弱的烛火,不多时又再度熄灭。
南花厅归于寂静,只余满院无人欣赏的花枝在月下摇曳身姿、顾影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