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东北不咸城

sp;孩童们被老板娘这声怒吼震得不敢说话，皆是瞪着无知单纯的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切，”

    老板娘不禁敛去凌厉，回眸不屑的瞥了眼财神小哥，又看看面前的奶娃娃们，语气柔和下来，“告诉你们爹娘，财神小哥还欠我几两茶钱没给呢，就连他这身看起来布料很好的外袍，其实啊，都是借来的呢，想要银子别求他，他也穷着呢。”

    嗐，今年光景不大好，远在仙都的财神总阁，已有大半年没给东北不咸城拨款了，每月一次上交的拨款书文书常常是上午烧过去，下午又被烧回来，全部被驳回了。

    财神小哥在老板娘身后唉声叹气，委屈八叉抹抹伤心泪，他都已经做成神仙了，咋还这么难！

    老板娘凭空变换出数根糖葫芦，一一发给孩童们，忍不住数落，“你们爹娘啊，自家孩子也不看好，两岁的娃娃都敢放出来自己出门？得了，让你们爹娘晚点来我这反省！当初求子的时候可是一个个声泪俱下要做好亲爹娘的！”

    娃娃们盯着凶神恶煞的老板娘，眨巴眨巴眼睛，都是可怜人儿模样，讷讷接过糖葫芦舔呀舔，不敢吭声，直到——老板娘身后出现了一双刺着骷髅图案的黑绒靴。

    娃娃们眼见着一道斜长的影子笼罩过来，他们齐齐侧头，视线上移，盯上来人片刻，整条街上的叫卖小贩也随着孩童视线，心照不宣的停下手里的吆喝动作…

    就好像，这双靴子踩住了不咸城的时间线。

    城中顿住须臾，而后随着娃娃们一声嚎啕，周边小贩们也动作迅速，收摊的收摊，拎着扁担逃跑的逃跑，众人恨不得奔走相告：近日心气不顺，见人就揍的毕阿罗在不咸街出现了！他他他手里还拎着个奶娃娃！他他他果真抢人孩子了！

    不过几个眨眼的瞬间，娃娃们已经跑走，两边街道商铺的门窗“哐哐哐”整齐划一的齐齐关紧，老板、食客、逛街的妙龄女子们，都纷纷从门缝里小心望着毕阿罗与茶摊老板娘间的对峙。

    片刻而已，街上人群都跑光了…

    李大叔见到毕阿罗怀里的奶娃娃后，脚下不稳，撞倒一排茶碗，生生被财神小哥扶助，他压着心里涌出的恐惧，朝着老板娘喊了一句，“他刘大姐！那是俺家大孙儿！俺家的！”

    李大叔喊完不放心，要冲上去时，被财神小哥死死拉住，刺啦——争执间，李大叔不小心把财神小哥的袖口生拉出一条口子，只见那袖口里露出了里面打着小补丁的亵衣…

    李大叔看看他，啧，俺们不咸城的财神小哥，咋比凡人老百姓穿的还要破烂？

    财神小哥嘿嘿一笑，有些尴尬，费力把李大叔拖走，一边辩解，“哎呀，节俭持家嘛！持家嘛！”

    李大叔一步三回望，揪心的看着大胖孙，事情终究还是瞒不住毕阿罗了，他就知道，一天要喝几斤牛乳的大胖小子太馋人！

    李大叔想到失去孙子的最坏情况，不禁哀嚎一声，猛地甩开财神小哥，疾步奔向毕阿罗，势要抢回孙儿。

    可惜啊，李大叔只跑了几步，便被阿罗懒洋洋抬手散出的一道灰光击中额头，那灰光立即化作一团灰气，急急钻入李大叔额头间，只见他再无力抬腿，双眼无神的跪在地上，而后咣当一声——躺平了。

    毕阿罗甚至都没看他一眼，眼里露出几分不屑的笑意，朝老板娘懒懒挥挥手，“刘姐~这么早出摊儿呢。”

    他比老板娘估摸要高出两个头来，身型高大，肩宽腿长，黑发黑袍，腰间系着一祈福红带，那是去年他生辰时，兄长阿空送他的祈福带，现在被他日日系在身上，宝贝的很。

    阿罗面上一双吊眼梢高高上调，让五官俊朗之余多了许多不近人情的狂妄模样，他懒懒打了个哈欠，随意拍了拍怀里婴孩的胖屁股，很有几分挑衅意味。

    老板娘倒是不怕，她毕竟是神位…尽管有了神位，以她的仙力...也打不过阿罗就是了…

    “毕阿罗，有事好说，你先把孩子放开。”

    老板娘虽是严阵以待，但眼神略有飘忽，看似底气不足，做了亏心事一般。

    阿罗似乎没听清，不客气地抄起一茶碗，大咧咧一饮而尽，怀里娃娃哭唧唧，他抱着颠儿两下，再用袖口擦擦嘴，茶碗看似从手中脱落，啪嚓，碎了，他抬眸道歉，“不好意思啊姐，手滑，手滑~”

    老板娘的心绪在理亏和愤怒中来回转换，最后咬牙低头，蹲下身捡起茶碗碎片，叹息着说，“我知道你在气什么。”

    “您说啥呢？”阿罗满面无辜。

    “这孩子…现在已经是条新生命了，就算你们曾有过节，他也付出代价了，何不化解前仇，给他个机会呢。”

    毕阿罗扣扣耳朵，挑眉看她，轻笑了下，才道，“你知道他上一世为了吸取力量，打散我身边多少无辜的、值钱的、本来都要被大户人家买走的小魔宠吗？”

    老板娘垂眸，“知道。”

    “他们就不无辜？”

    老板娘吞了下口水，没吭声。

    毕阿罗眼神里隐有屈辱与愤怒，“还是说， 你堂堂送子女仙也看不起我们做魔的，不都说，神仙们会平等看待众生吗？”

    他说着，忽而发出一声嗤笑，自嘲道，“哦，我忘了，像我们这种没有实体，只能依附在别人肉身之上的东西，从来都算不得众生一列。”

    老板娘要开口说什么，被毕阿罗抬手打断，“魔物消散，算不得什么，何况我手里还有大把可为我赚钱的，这事儿，不是我找你的原因。”

    不咸城中，掌管魔物的毕阿罗，早已见惯魔物遭遇不公，他们被打骂消失早是常态，而魔物们伤害凡人之事，也常有，这些事情对错难分，根本争不出黑白来。

    反正要买魔宠的人给毕阿罗合适的价钱便好，他本是魔头，哪有那些乐善好施、扶弱济困的好心？

    “但是——”

    此刻他微微俯身，吹了个轻佻的口哨，盯着老板娘一双眼睛，声音变得又轻又慢，

    “——他不仅对魔物动手，还在我哥上战场前，用邪术吸取了他的战力，事后被司战部除名，根骨尽费，但你却舍不得，还给了他投胎生机？老板娘，你所谓的正道就是好神无命？祸害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