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
天垣世界是没有成型宗教的,即便有些信仰,也都接近道门,根本不知释家为何物。但是张禄看那数十名光头,分明出自同门,虽然脑袋上没有戒疤——话说地球上的僧侣头顶燃香烧疤,貌似也是后世的习惯,起码汉代还没出现,比方说嵩山法王寺那些僧侣,还有三无和尚,就都不烧——但一律身穿红色长衣,袒露一臂,就象煞了西域胡僧啊。
再一想“胪句寺”,难道是座僧院?“寺”字本为官署之名,比方说鸿胪寺、大理寺,而“胪句”指上传下达,并非释家语,所以一开始张禄还当那是一处官衙。如今再抬头瞧瞧山上的连绵建筑,更象是处道场而非官署啊……其实少林寺、大相国寺啥的,因地得名,也跟释家没有必然联系不是?
正在疑惑,忽见一道人影从那建筑物中飘荡下来,数里山路,眨眼便至,并且就悬浮在半空中,双手合什,大喝一声:“诸君请听贫僧一言!”
果然是和尚啊,这世界竟然也有佛教!
那和尚的声音貌似并不洪亮,偏偏在无尽嘈杂中格外清明透彻,盖过了所有人声。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就中独有几个声音:“好了,空寂大师来了,让他给个说法。”
张禄定睛细看,就见那和尚的打扮更类中土僧侣,身穿一身灰袍,斜罩黄色袈裟,看似极为老迈,满脸都是皱纹,不但头发、胡子,就连眉毛都剃得精光,瞧上去颇有些怪异。这位空寂大师继续合什为礼,朝各方点头,然后扬声说道:“感谢各位远道而来,救援本寺。本待即请各位进山,共商抗妖大计,又恐其中藏有妖族奸细……”
“我们都不是奸细!”众人闻言,再次鼓噪起来。
空寂原本微眯的双眼猛然一瞪,精光四射,被他目光扫过之处,人群立刻变得安静起来。
黎彦超低声道:“这人起码已是无我巅峰了……”
就听空寂又道:“适才寺主师兄遣弟子前往虎溪山,迎来了照妖宝镜。各位,若敢入我大雄宝殿,由宝镜鉴定真伪,确定并非妖族奸细,自可协助守山。但宝镜一次只能映照一人,可能费时良久,还请稍安毋躁,听从本寺的安排,分队进山。若觉为人所疑,有辱人格,那还是暂且退去吧——好意本寺心领了。”
有人当即叫道:“有照妖宝镜就好了,我等实非妖族,怕什么宝镜鉴察?还请大师引领我等去照。”
空寂点一点头,缓缓降落地面。前方人群开始驿动,大概是在分队吧,时候不大,便有六七人在几个和尚的引导下,登上了入山的阶梯。
张禄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每队人数不等,但都不超过十个,大多或者装束接近,或者武器类似,应属同门。至于那几十个“胡僧”,则是先后分了四队,前后相隔一里之遥,陆续进山的。
就中偶尔也有人悄悄离开,也不知道是妖族的奸细,怕去照镜子呢,还是觉得照镜子有辱斯文……啊不,有辱人格。寺僧却也不来拦阻。
陆陆续续又有更多人从四方汇聚而来,等到张禄他们进山的时候,估摸着前后已近两千之数。也不知道即将来攻的妖族共有多少,即便如此大的阵仗,仍见很多人面带忧虑,或者壮烈成仁的决绝之色。张禄心说那么多人,我们四个又不是最出挑的,真能在其中派上什么用场吗?倘若能够随便混混,便即完成任务,倒也不错……不过估计太癫魔交付的任务,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四人一起向寺僧报名,询问来历,黎彦超示意风赫然,风赫然乃大声回答:“我等四人,乃是流云宗的弟子。”他们听前面的人报名,都是某某山、某某寺、某某宫、某某观、某某派、某某宗,貌似并无世家,所以啊,就让风赫然顶上去吧,直接报真实宗名就成。
“流云宗?”接待的僧侣皱眉道,“小僧却不曾听闻过。”
“偏僻小宗,其名不足以污大师尊耳。”
那僧侣倒是也没有过多盘查,便让他们四人,还有三个自称来自“无常山昙誓宫”的道士,一队上山。山道崎岖难行,却也难不倒这些修真者,时候不大,就进入了胪句寺中。
这座寺院依山而建,范围颇为广大,但是碉楼密布,其实更象一座易守难攻的城堡。寺僧领着他们进入大雄宝殿,殿上有几名老僧在蒲团上跏趺而坐,左右拱卫着一面硕大的圆镜——这镜子足有半人多高,并且摆放在一个同样半人高的钢架上,看镜子的质地,既不是铜镜,也不是铁镜,更非水银镜,隐约还泛着七彩毫光。
三名道士在前,一人先向几名老僧竖掌为礼,然后步近宝镜,镜中映照出他的容貌,须发毕现。照了一照,这人就朝侧面挪开,换下一个……
张禄在后面看得分明,只见这人才刚迈近宝镜,镜面便骤然一暗,映出来一个牛头怪物。那道人大叫一声,转身便跑。一名方才还在低眉垂目静坐的老僧陡然暴起,远远地便是一掌劈去,掌风所及,那道人惨叫一声,萎顿在地,并且立刻便现出了原形——
是个牛头人身的怪物,但那牛头既非黄牛,也非水牛,不是牦牛……应该只是象牛吧,这虚梵世界自有独特的生物存在——当即就被几名青年僧侣把尸体给拖走了。
不但有妖,还会变化人形?张禄更觉前途渺茫难测……
老僧冷笑一声:“第三个,真以为宝镜只是传说,并无效用么?”
另两名道士骇然色变:“静庵师弟……何时被妖物替换?我等一路行来,竟然不查……”
“阿弥陀佛,静庵道长恐怕凶多吉少了,二位还请节哀顺变——继续吧。”
第三名道人战战兢兢迈向宝镜,还好并无异状。等他们离开之后,就轮到张禄一行啦。黎彦超首先照镜,也无异样;接着是风赫然,他还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冠;第三是唐丽语。
最后轮到张禄,他心中不虚,大步迈前,但见宝镜澄澈光明,与先前一般无二——包括镜面中也一般无二,根本就没有张禄的影像,仿佛他是个透明人似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