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总算是没有机会隐藏自己的彷徨无助,露出了最真实的一面。
李默兰的眼睛睁开一道缝,看到了这个画面,感到怜惜。
然后他坐了起来,开始打坐修行。
虽说是修行,但是他的心里头其实还在思索一些别的事情,过了不久,他走下楼去,看到醉醺醺回来的老板正在被老板娘按在地上打,不过哀号声虽然惨烈,这对夫妇好歹也有一些素养,压低了声音,无论是打骂的还是挨打挨骂的,叫喊声都不至于太响而吵醒了楼上的房客。
他站在楼梯上,看着一楼大厅中正在满地打滚哭诉哀求的老板,又看了一眼手持鸡毛掸子满脸凶悍之意的老板娘,怎么也没法把这位大娘和刚刚那个冲着他暗送秋波的半老徐娘联系在一起。
老板娘也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们,扭头一看,发现是之前自己一眼就盯上的俊俏少年郎,一脚把正抱在她大腿上的自家郎君踢开,故作娇羞状。
李默兰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心想您这变脸也太快了一些。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走下来,冲老板娘问了几句。
他问的问题,是来到这个镇子之前从尤小木嘴巴里套出来的,关于她母亲的事情。
小姑娘木子的母亲三年前离开了她,那时候也曾经是在方圆十里内颇为重大的事情,各类小道消息层出不穷,因为她的母亲也称得上是一个水灵灵的大美人,而且还精通琴音,可谓是远近闻名的才女,鬼知道怎么就和尤小木那个傲骨铮铮的穷酸老爹好上了,兴许就是喜欢木子他爹那种风骨吧,可是等自己男人死去后,这女子便离开了镇子,谁也不知道她的去向,只是她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一个还在青春年华的女子已经生过了孩子,如果不抓紧时间趁着姿容还在,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所以才走的这般绝然,之后更是音讯全无。
李默兰心想这个女子既然这般小有名气,也许能在别的镇子上打听出一二才是,所以才大半夜的下楼想要向老板娘打听这件事情,看看这位本地的妇人知不知道三年前那个女子的去向。
妇人一听,居然还真的知道一二,让李默兰吃了一惊。
虽然只是指出了那个女子是往那个方向的城市前进,但是已经算是莫大帮助,李默兰颇为惊喜,对于老板娘趁机揩油的行为也就不做抵抗,至于趴在地上的老板那个幽怨的小眼神,又岂是他会去在意的。
第二天清晨。
天空蒙蒙亮,空气中的寒意很是浓重,李默兰看着身边两个孩童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襟,才意识到已经是深秋,临近入冬了。
于是他到街上很是随意的买了两件棉衣递给了虎子与木子,然后又特地买了一个有白纱可以遮挡面容的斗笠,有几分神秘兮兮的感觉,在路上镇民惊讶目光中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镇子。
“我们去嵩州边上的五邑城。”李默兰随口说道。
……
……
嵩州的边境有一片很大的原野,夹在道门所在的临安城与嵩州之间,不但是莽莽苍苍的一马平川,而且这片原野上有许许多多星罗棋布的村镇,许多凡人生活在这里,以打猎以及耕作维持生计,偶尔会组建起长长的车队,前往嵩州境内的小城里头经商。
灰袍老人俞先生出现在一片没有人经过的草甸上,而在他的前方,站着一个穿着黑衣,手持一杆黑色长枪的冷酷青年。
这个青年真的很冷,通体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仿佛他整个人都是由刺骨寒冷的冰块构筑而成,他的冷峻的面孔上,紧蹙的眉宇之间,还有他微微用力而爆出青筋的手臂,都无一不透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是的,他真的好冷,是一种气质上的寒冷,只要看一眼,就会觉得他冰冷的不像这红尘中人。
俞先生与李默兰离开后不过个把时辰,便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为了见这个手执黑枪的黑衣青年,这已经从某些方面透露出了这个青年在俞先生心目中的地位。
手执黑枪的青年蓦然间抬起了手中的枪,竟然将枪尖对准了俞先生,对准了这个北海顶尖的幽冥境存在,而且,冰冷的面孔上无所畏惧,只有极致的冷意!
他终于开口,发出了类似于金属摩擦的声音,因为他的语调之中没有任何的情感,就像是死物在说话。
“大长老,你没有告诉我你会独自先去找他。”
黑衣青年手中的黑色长枪一眼望过去就可以看出不是凡物,秋日的阳光洒落在枪尖上,反射出晶亮的光,一股犀锐的感觉弥漫而出,似乎能洞穿一切。
俞先生沉默不语。
黑衣青年棱角分明的冷酷面孔上没有丝毫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意思,道:“他的命应该由我去取走,您这么做,我不高兴,我的父亲如果得知了这件事情,想必也不会高兴,这一点,您应该明白。”
黑枪笔直的朝着俞伯牙,凌厉的气势铺天盖地,连草木都因为恐惧而躬下了身子,仿佛在朝拜一位黑暗帝王。
俞先生终于开口:“他还没死。”
黑衣青年眼中闪过一些意外,冰冷之意有所消退,但是枪尖依然对准了俞伯牙,然后说道:“你总不至于只是去看他一眼,发生了什么?”
俞先生长话短说,将李默兰的那三道剑意简单解释了一番。
黑衣青年放下了枪,虽然世人都明白他的枪根本不可能威胁到俞先生这样的顶尖强者,可是他的这个动作还是让俞先生稍微松了一口气。
黑衣青年说道:“既然他还活着,便不计较这些,大长老,你日后不允许再对他动手,枯酒诗的徒弟注定由我来击败,又我来杀死,任何人都不允许插手,当然,如果他死在了小人的偷袭围攻之下,那只能说他实力不济,也就不值得我对他大动干戈。”
俞先生在黑衣青年面前丝毫看不出任何性子暴烈的迹象,仿佛转了性,询问道:“帝子,您去追杀他?不要任何眼线的帮助?”
黑衣青年神色漠然,道:“狼追杀野兔,哪里需要旁人帮助,他如果能东躲西藏避开我的嗅觉,那也算他的本事,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兔子注定是兔子,一旦被我追上,就没有反抗之力,我要亲手杀死他,然后提着他的脑袋去祭拜我的父亲。”
俞先生沉默不语。
黑衣青年收起黑色长枪,往腰畔一个仿佛挂坠一样的玉佩上一送,下一秒这一杆在北海赫赫有名的帝枪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若是有修道者看到这一幕,必然大吃一惊,因为这是幽冥境才可以掌握的能力啊!
青年背过身去,看着茫茫原野,空无一物的右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腰畔上的那一块玉坠,神色之中闪过一丝复杂。
随后迅速化为冷漠,没有丝毫表露。
他站在原野上,就仿佛是一座恒古不花的冰山,又好似一片深邃到极致的夜色。
俞伯牙望着他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