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在这里,做鬼都在将这个浩瀚沙漠翻过来寻找到他的踪迹。可是,她是多么希望在临死前看见他,哪怕一个背影也好,让她知道他平安无虞,好好地活着。
老天爷,这样小小的请求难道都不能应允她么?
日光奇烈,晒得几乎无力去动弹的她神智几欲溃散。手指费力地动了几下,手掌中扣起一把黄沙,只剩下半条线的眼眸轻轻阖动几下,心际苦涩:赫连,我这就到地下找你……
黄泉碧落,有你有我。
你不曾忘记,我何尝不是如此!
赫连,赫连——
无声的呢喃随风消散,在黄沙磨砂的微微声音中,那原本稳固不动的沙丘突然开始如水般流走挪动,纵横交错彼此脱离嵌入。风忽扬,卷起黄沙丈许,清朗天空瞬间变得黄雾蒙蒙目视不见方位。如此持续一刻,突又在刹那恢复平静。仍旧是一望无际的沙丘,仿佛就不该改变过什么。
淡香萦绕,木屋简素,窗外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死了吗?
睁开眼她有些不确定了,眸光带着蒙蒙之色,像是冬日晨曦将出的那一片天地灰蒙晦涩,让本该生机多姿的世界也染上了一层灰色。
好像是死了,只是为何这么奇怪?她不是死在了黄泉沙海中的么?漫天灰蒙蒙的沙尘,永远毒辣的日光,火炉般的沙海,脑海中全是馄饨朦胧,她恍惚又不太清楚了,是不是黄泉沙海是她梦中的景象。或者,诸如赫连烬都是梦境?亦是,她早就死在了五百年前,根本没有重生在丞相府可怜的庶女安陵身上?
她怔怔地睁大着眼睛,木然地看着茅草铺搭起来的屋顶,米米阳光正从那间隙中投射下来。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鱼璇玑下意识地挣起身体坐在床板上盯着四处,剧烈的动作牵扯着全身各处,酸痛和浮胀的感觉顿时袭来,尤其是手腕上的痛楚,让她猛不丁地抽了一口冷气。
嗤——她还活着,竟然还活着!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惊得不知该用何种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兴奋,转而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在方圆千里都没有任何生物出现的情况下,是什么人救了她?
一个个狐疑在脑海中炸开,她垂眸无意中朝身上一看,身上的衣袍竟是男子的。那人应该身量高大,那衣服穿在她身上宽松得足以使她双肩袒露,而她也顺势看到,除了外面那件衣袍她里面竟是身无寸缕!
有男人脱了她的衣服!
鱼璇玑脸色青黑,警惕性猛然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此时,外间传来门扉推动的声音,伴随着似轻又沉的脚步声徐徐而来。一颗心瞬间提起,顺势让床上一摸,抓起手边的瓷枕蓄势而待。只要那人一出现,她就……
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也紧紧地拧起来,抓住瓷枕的手指越发用力起来。吱地一声拖得老长老长,高大欣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手中的瓷枕本欲甩出去,却在刹那间生生地给停住了。
“赫连?”墨玉黑眸在顷刻间撑得大大的,瓷枕从手中滑下,她怔怔地望过一眼后立即翻身下床。却忽略了本身身子太弱,根本经不起她那样迅捷的体力消耗,动作也跟着一慢,整个人就朝着地上栽去。
“璇玑,别动!”来人如风一般冲过来将她的身子捞起来,有力的双臂将她托住小心地抱起来,坐在了床沿上。语气中微微有些不忍的诘责,还有不输于她的欣喜,道:“怎么这么莽撞,难道不清楚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吗?”
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他的气息,还有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颜。鱼璇玑双唇翕开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用双手捧着他的脸,指尖一寸寸地描摹着,像是双目失明的人在找寻记忆中熟悉的东西。
赫连烬一手抱紧她,另外一只手则空出来抓起她的右手,暗蓝的双眸里退开黑色,渐渐地涌出更多纯蓝的色泽,殷艳唇瓣吻住她的指尖,他声音里亦是哽咽而幸福地道:“是我,是我,是我,璇玑,是我。”
“真的是你?”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一下子短路了,什么都空白了,只能那样傻傻地看着他。
“你的夫,赫连烬,是我,是我。”重逢的欢喜夹着着痛苦的呜咽,他深邃的面庞一如从前,却更加地温柔了。
鱼璇玑愣怔几秒之后,猛地扑在他胸膛上,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