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却在门要关严的瞬间,他微微侧脸,“梁栩栩?”
“嗯?”
我打开了些,“什么事?”
“没事了。”
成琛微微牵了牵唇角,“怕就喊一声,我在门外。”
“嗯。”
我点头,关好房门,躺到床上看了看他挂着的毛呢外套,丢丢害怕的感觉都没了。
空气都透着安稳。
睡死之前,我知道我又任性了。
可是没办法,这一夜我遇到了太多事,刺激过度,有点抗拒了。
我需要休息,心无旁骛的休息,希望成琛不要怪我,等我缓过来,会加倍对他好的。
一觉无梦。
要不是手机从很早就开始玩命的叫唤,我大概会睡得更香。
第一通电话是纯良打来的,我闭着眼摸索过手机,“喂。”
“梁栩栩你还睡着呢,昨晚给你打电话没接,我寻思你事情给人办砸了,被扣下来送所里蹲着了呢。”
“不可能。”
我含糊的吐着字,“我事情办得可好。”
“我知道。”
沈纯良笑嘻嘻的回我,“昨晚我爷说你没事儿,我才和许奶去睡觉的,梁栩栩,我真是拿你当家人看的!”
我扯着嘴角笑笑,眼睛实在睁不开,心刚热乎两秒,纯良就道,“你看我对你这么好,你也不好意思空爪回来吧,县城好吃的东西可多了,你记得给我买一些,还有碟片,周叔家的我基本都看过了,很多剧都是城里人看完不流行了才传到咱这,你去县城音像店逛逛,看看有没有啥新片,多给我买几本,要搞笑的,悲剧也行,一定要给我看哭……”
“你不马上滚去上学信不信我给你揍哭!”
许姨尖锐的骂声响起,“长个脑袋一点正事儿不寻思!家里蹲大学的材料,电话拿来!给你买个屁!哎,还抢是吧……嘚瑟,我让你嘚瑟,还敢躲,过来!大早上揍你一顿就舒服了!!”
手机里的声音是鸡飞狗跳,纯良妈呀妈呀的喊着疼,许姨插空还在说了句让我早点回去,随后就把电话挂了,我迷迷糊糊的发笑,好似做了个梦,梦里面许姨还在和纯良继续上演大戏,慈母脚上鞋,鞋底腚上抡,一抡一个印,气你没记性!
实在太困,我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响,接起来是红英姐,她问我回没回沈叔那,知道我住酒店了还很过意不去,直说这笔费用应该事主报销。
我说没事,昨晚碰到点意外,房费全免了。
红英姐很惊讶,“栩栩,出啥意外还能免房费!”
我揉着眼笑笑,“姐,这种意外你应该不想出,虚惊一场,你就别问了。”
红英姐哦了声也没多言,“栩栩,钱大哥让我谢谢你呢,他早上来我大娘这了,说是他妹妹洪梅昨晚真找朋友去查了要投资合作的人,结果啥都没查到!”
“啊?”
我有点懵,“没查到?”
“对啊,按说做生意的,不可能啥都查不到,钱大哥那妹子虽然不是做大生意的,但是脑子挺活络,对方可能看她就是个卖小饰品的,以为啥都不懂,就骗她呗,钱大哥还说他妹妹今天要找工熵的朋友继续查查那个合伙人说的公司,兴许那公司都是假的!”
红英姐叹着气,“钱大哥说了,做生意啊,挣多少钱不说,就怕被骗,那就没地哭了,是吧。”
我不得不清醒,心头隐隐难过,“嗯,做生意最怕被骗了。”
“可不么,栩栩,你还小可能不懂,钱难挣啊,像我卖手机,一个月千八百块,一花就秃噜出去了……”
红英姐笑了笑,“哎呀姐给你扯远了,我就传个话,钱大哥让我谢谢你,还有我家的事儿,栩栩,这回你帮大忙了,听钱大哥那意思,他妹妹可能还要找你,算算时运啥的,我把你手机号码给她了,有事儿她就直接给你去电话了,到时候你按规矩办就行!”
“谢谢你了红英姐。”
“是姐要谢谢你啊!”
聊了一会儿放下手机,室内有些昏暗,起身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入,晃得我眯了眯眼,看了下时间,快到中午十一点了,蛮惊讶,要没电话打扰我不得睡到下午去啊!
铃铃铃~~
手机又响。
看了眼来电人,一串陌生号码。
钱大哥妹子这么快就给我打来了?
抖擞了下精神,修整一晚恢复的还算充沛,身上还有慧根,单看时运应该没啥问题。
我接起手机,:“喂,你好。”
“我好什么好!”
女声刺的我耳膜一痛,“梁栩栩,你别以为将我号码拉黑就没事儿了,我跟你讲,要是你爸不给我姐姐五十万,我就把你的事儿全说出去!”
朱晓燕?
我头疼的,“小燕姐,连我都知道,有事情你要找律师,我二嫂想要五十万,那你们就找律师去我家谈啊,你打给我有什么用?我一个小孩儿,又没钱给你。”
“你少跟我来这套,找律师不得花钱嘛,你给我雇啊!”
朱晓燕提着音儿,“根儿就在你这儿,要不是你,我姐不会这么倒霉,再说我在你家酒楼干了好几年,你爸什么性格我不知道啊,他现在推出那个姓孟的压我们,逼着我姐走程序起诉离婚,为啥这么做,还不是想让大家都觉得我姐不讲究,风口浪尖的把你哥给踹了,你爸损的很啊!”
“梁栩栩,我现在就找你,你爸多听你的我门清儿,你要识相,就让你爸爸痛快的拿钱,大家好聚好散,不识相,就别怪我鱼死网破,反正我光脚不怕你们穿鞋的,咱们谁都甭想好过!”
我右臂不自觉的发热,朱晓燕现在要站我面前,我都能对着她眉眼给一重泡!
“小燕姐,你也说好聚好散,我们家现在什么情况你知道,要五十万,是不是过分了?”
“我的天这还过分?!”
朱晓燕语调夸张,“梁栩栩,你爸当年找外国人给你补英语,两小时可就三百块钱,你一个星期的外教学费就小两千,花钱不眨眼的主儿,跟我说五十万过分?哎,就算没钱了,你们家不还是有房子嘛,把别墅给我姐啊!”
我想起了奶奶说过的一句话,人过留声,雁过拔毛。
别墅给二嫂了我哥怎么办?
“朱晓燕,你去鱼死网破吧。”
听筒里的声音一顿,“你说什么?”
“你不光脚么,去闹吧。”
“梁栩栩你当我不敢啊!”
朱晓燕叫嚣着,:“我之所以找你,就是给你们梁家留面子呢知道吗,我姐也说,好歹和梁有志夫妻一场,不要闹太难看,可你们要是就不识抬举,那我就要让全临海市的人都知道,你梁栩栩招邪!克的全家人没一个好!我姐要是不离婚命都要搭里面了!!”
“你去说啊!”
我咬着牙,“只要你敢说,我就敢告!法律可没说我招邪犯法!相反我也是受害者!但如果你造谣,我就告你!事情只要在临海市传开了,对我的名誉造成了损害!我就让你赔偿!你不是要五十万嘛,我让你们家倒赔我五十万!不然你们全都进到局子里,陪我二哥坐牢!”
朱晓燕哑了两秒,“梁栩栩,你能耐了?谁教你这些的?”
“我实话实说。”
我红着眼,“朱晓燕,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家不识抬举,你们就识抬举了?我虽然小,可我记性不差,我记得三年前,你姐和我二哥谈恋爱,她意外怀孕了,拿着检查单到我家,要我爸妈给她名分,我爸妈也做主了,你们家说要十八万的彩礼,我爸也答应了,当时说先不办婚礼,怕你姐身体吃不消,你家不同意,说孩子生完就难看了,婚礼要大办特办,还要去南方拍婚纱照,我爸妈也答应了,结果你姐去南方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孩子就没保住,可婚礼还是给你们家办了啊,我清楚的记得很风光啊!”
“梁栩栩,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做人要摸摸良心!”
我气不过,“还是三年前,你中专刚毕业,就进了我家饭店工作,那时候服务员工资一个月是五百块,二嫂说你算有学历,不能和大家拿的一样,我爸让你试用了三个月,然后就做了领班,一个月让你拿八百块,二嫂这还嫌少!这些都是大人在饭桌上说的,我听得一清二楚!”
朱晓燕轻呲一声,“八百块怎么了,我出没出力,再说跟你花的比起来,我这是九牛一毛。”
“我姓梁你姓什么!”
我一口气堵到喉咙,“二嫂刚结婚就花三千块钱买了皮大衣,赶上过年她也给你们全家各自买了一件,那年你们全家穿着皮大衣四处炫耀,直说二嫂嫁了好人家,你爸爸说要修房子,张嘴就朝我爸借了十万块,你妈生病住院,请京中的专家过来开刀,手术费还是我家出的,你爸特意上门感谢,一口一个好亲家,就差磕头作揖!我就不说你姐姐每年从我家倒腾出去多少东西,我爸妈是怎么对二嫂的,三年下来你还好意思朝我们家要五十万?”
脸而已!
朱晓燕不想要。
我也不怕丢!
“梁栩栩,你给我算这个账?”
朱晓燕不可置信的,“想不到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心机这么重,居然把这些事儿都记下来了,那你更应该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伺候你的,我的青春都搭在……”
“你的青春都换算成了工资,酒店不但没少给你,还因为亲戚关系多开了很多!”
我直说道,“无论你去哪里工作,老板只会想方设法的压低你工资,而不是像我家这样,因为亲戚关系每年都给你涨钱,朱晓燕,你说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们家现在也没鞋子了,我梁栩栩更是光脚站在这人世间,你要想闹,我就陪你闹,看看咱俩谁更惨!”
“你……”
朱晓燕憋了会儿,扯着嗓子大喊,“你敢不敢说你在哪!我这就去给你揪回来!要大家亲眼看看,你这孩子多有心眼,多能方克!”
“行啊。”
我咬着牙,“我巴不得现在看到你,只要我看见你了,肯定会抱住你,一步不落的跟着你,小燕姐,我可想死你了呢。”
“……”
朱晓燕哑了。
几秒过后,她破口大骂,“梁栩栩,我咒你不得好死!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嘟嘟——
骂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持着手机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的抿着唇,逞了口舌之勇,心头仍堵得难受!
想到这些年同二嫂以及朱晓燕很多很多交往的瞬间,怎么会这样?
即便没血缘,三年下来,也会处出一些情分了吧。
至于恨到我不得好死么。
低头看了看,我还真是没穿鞋。
昨晚就光着脚丫子一路神跑。
如今光脚踩着地毯也不凉,可是心凉,人心太凉。
洗漱完换好衣服,开门出去,加的单人床已经撤了。
成琛坐在老板椅上看着什么合同文件,衣着整齐,衬衫上连丝褶皱都没有,光洁的似乎不近人情,不过他班桌后的姿态倒是很慵懒,一手翻着页,一手置于鼻下,阳光细碎的落在他的侧颜,雕塑一般。
“早上好。”
我扯了扯嘴角,“对不起成琛,我起来晚了,应该是中午好。”
“去吃饭吧。”
他看我一眼,下一秒视线就又落到文件上,“你正在长身体,多睡可以理解。”
我点点头没心情说太多,茶几上已经准备好了早点,牛奶,鸡蛋,三明治。
意外的是还有两串糖葫芦,不用问,肯定周子恒送上来的。
坐到沙发上,我拿起三明治又放下,不想吃。
看着糖葫芦,没等伸手胃里就开始泛酸。
完全没食欲。
好心情都让朱晓燕给搅合没了。
“给食物看面相呢。”
成琛的冷腔传过来,“要吃饭,能哭着吃下饭的人,才能笑着活下去。”
我身体一僵,他应该听到我在卧室打电话了,拿起三明治,我咬了一口,抿唇朝着成琛难看的笑笑,“嗯,我知道,我很坚强的。”
话是如此,食物在腮帮子鼓着,半晌咽不下去。
“你懂得什么叫坚强?”
成琛看着文件目不斜视,“逞强硬撑罢了。”
我喉咙一噎,忙拿起牛奶顺了顺,咽下去更是难受,放下杯子,看着食物相对无言。
余光见成琛薄唇一动,似乎要教育我,我莫名烦躁,“好了,你别说话了!”
成琛耸眉,文件扔到桌面,老板椅对我一转,表情耐人寻味,“我惹你了。”
我闷哼哼的不看他,:“没有。”
相反的。
他还对我挺好。
“梁栩栩,你嘴皮子很利索,在卧室里的架不是吵赢了?”
成琛气定神闲,:“应该开心啊,这是跟谁置气。”
“不是吵不吵赢的问题。”
我转头看向他,“而是她朱晓燕凭什么给我打电话,为什么要骂我呢!从她姐姐和我哥结婚的那天开始,我就把她当成了一家人,我甚至也跟爸爸说过要给小燕姐多开工资,因为我想她过得好,现在我家饭店没了,她工作丢了,她就把责任都赖到我头上,那我要去赖谁啊!我也不想招邪啊!”
都说自个儿委屈,谁又不委屈呢!
你们只是知道我招邪,知道我命格丢了吗!
知道我在这喘气儿都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成琛气息一凛,起身就走到我身边,就在我以为他要指着我鼻子劈头盖脸开骂时,他躬身拿起我茶几上的手机,翻开通话记录,然后用他自己的手机将号码拨过去,摁着免提,呼叫铃声一响,我惊讶的看他,“你干什么。”
“喂,哪位呀。”
朱晓燕的声音一出来,成琛看了我一眼就对着手机屏幕开口,“朱晓燕女士对吗,我是成琛,梁栩栩的朋友,你给梁栩栩打来的电话已经构成了骚扰,稍许会有其他人联络你,希望你的手机保持通畅,就这样。”
没待朱晓燕回话,成琛就摁断了电话,旋即编辑了一通短讯发送出去,这才居高临下的瞟了我一眼,“她不会再来电话。”
他这波操作给我整傻了,“你找谁联络她?”
联络什么?
“不需要你操心。”
成琛将我的手机放回原位,“心情好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