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沈先生还能跑了不成,这不是楼房,不穿鞋你肯定得着凉,以后会肚子疼的!”
“谢谢许姨。”
此时此刻,我反而不那么急着去跟沈叔表达什么了,闷头穿上一只鞋,我还整理了下衣服,抬手顺了顺头发,感觉哪都不乱了,才抿唇规整的在沈叔面前站好,“沈叔……”
心跳的很快。
说不清楚哪里紧张。
我一直以为,到了这一刻,我会冲到沈叔面前,很得意的扬起下巴,看,我观出来了吧,你还说我不行,哼!
真出了结果时,我一点也不想那样做了。
像是离家出走的孩子,跟父母置气一定要有番作为,好些年后,真有作为了,回家后看到父母,只剩心酸。
豪言壮语好说,胸膛好拍,主意更是好定。
但很多事,你真的往哪方面努力了,使劲儿了,才知道有多难。
当下,我看着沈叔,忽然懂得了,因为期许,所以苛求。
即使沈叔是一种我万分不适并且厌恶的方式去‘激励’我,但无疑,他是成功的。
我在这个过程中,深刻的体会到了想踏道以及踏道后的不易。
虽然,我才刚刚开始。
“恭喜你。”
良久,沈叔才含笑的看我,仔细解读,他眼里有暗隐的欣慰,“梁栩栩,你以后出门,谁要问你什么名字,你就说沈栩栩,你父亲把你户口转过来了,换个姓氏,大名我还在想。”
“谢谢沈叔!!”
我条件反射的鞠躬,直腰发现不对味儿,“不是要我拜师?”
沈叔挑眉,“拜什么师?”
嘿,他是装傻不?
“观出来了啊!”
我指了指牌位那屋,“沈叔,我有慧根啦!”
“所以我说恭喜你。”
沈叔端起茶杯,“不过拜师嘛,再议吧。”
再议?
一盆冰水啊!
给我浇的是透心凉,飞不了扬!
傻了。
“沈先生……”
许姨瞄着我开口,“您早前可说过啊,只要栩栩这孩子观出门道了,您就收她为徒,您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说话可不能不算话啊。”
“我说的是,要先观出门道,她还要接受我三个考验。”
沈叔不疾不徐的回,“只要这丫头能通过考验,如此,才能做我徒弟。”
对呀!
还有仨考验!
我脸垮着,踏道对我来讲,真一步一个坎儿啊。
“栩栩,你听到没?”
许姨悄默默的捅我一下,转而问沈叔,“沈先生,那到底是啥考验啊,哎呦,我真受不了你们这帮大师,有话能一口气说完不?她才十二岁,您还想让她上天入地啊!”
“小许啊,你还真被这丫头处下来了。”
沈叔笑着摇头,看向我,“丫头,我问你,慧根出来,你从香雾中看到什么了?”
“猫。”
我心提在嗓子眼,“猫脸。”
“代表什么?”
沈叔眼一深,“吉祥物?”
我琢磨了下,观香观香,很多先生都靠香火做简单预测,我看到了一个那么凶的猫脸,绝不可能是吉祥物,况且我先前锤的那女孩子变成可猫跑了,阴影可大,导致我现在看到猫就有点犯嘀咕,怕它挠我,想着……我秒白了沈叔一眼,到这步了,还故意误导我!
沈叔敏锐的接收到我表情,“哎呦呵,你还瞪我!”
“预示!”
我就瞪!
“香在提示我,最近会有猫祸乱,很凶的猫,让我多加小心!”
欸,话一出口,我脑中就浮现起那个被我锤成小猫跑掉的女孩子。
难不成跟她有关?
她是袁穷那边的人,也就是说……
“袁穷!!”
我睁大眼看向沈叔,“是袁穷要找上门了!!”
沈叔对着我,眼神微微复杂,倏尔,便笑了,“不错,能举一反三,你还真有些造化,那就等着吧,时机一到,我就会给你考验,能通过,以后,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徒弟了。”
“行!”
捋出这些我也很振奋,专业来讲要叫灵悟,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感觉。
“沈叔,我一定可以的!”
许姨满脸欣慰,仿佛一直在看我通关,一步步走过来,终于见到亮了,她比我自己都要开心,“栩栩,最难的这步过去了,剩下的考验都不碍事啦!以后你就要是先生啦!!”
“言之尚早。”
沈叔强调。
许姨不客气的一撇嘴,“咱俩噶点啥的啊,还尚早,我瞅着栩栩就带先生的派,你去哪还能划拉着能文能武能吃苦的孩子了?七十多岁的人了,长张嘴就不能说点热乎的,太烦你这个劲儿了……走,栩栩,咱不搭理他!”
“小许!”
沈叔差点气笑了,“你偏心啦!”
“心本来就是偏的。”
许姨拉着我就要先去吃饭,就差去院里给我放挂鞭炮庆祝了!
我对许姨的态度很感动,现在还真不能走,心里还有很多疑惑,“沈叔,我问一句,为什么我的慧根就是一棵小苗呢?”
以后能不能长大?
会长多大?
怎么长呢。
“慧根,一指聪明的天资,二是佛教用语,为二十二根之一,五根之一,观达真理,称为慧,智慧具有照破一切、生出善法之能力,可成就一切功德,以至成道,故称为慧根,多指能信入佛法的根机。”
沈叔平声解释,“大乘义章有讲,言信根者,于境决定,名之为信,信能生道,故名信根。”
我说实话,没听懂!
“沈叔,那我先前没慧根,是不是说明我很笨啊。”
“当然不是。”
沈叔耐着心,“没慧根,指的是你不具备一些先天的神通,世间有一部分人,他们自小体质就异于常人,会看到玄妙,会感到异常,入道观佛门之地,会心有所通,甚至热泪盈眶,这样的人,天生就带着慧根,就是你脑中看到的小苗,或长或短。”
“是这棵小苗,让他们对神通玄妙之事本能的想要接触,想要了解,他们比一般人更会悟,但是这一部分人,出身家庭不同,受的教育不同,大多中规中矩的长大,做着不同的工作,有着各自的生活,仅仅是把研究玄妙当做个人爱好,仅此而已。”
沈叔继续,“仅有个别者,会入道门佛家,经师父点化教诲,慢慢的,使这棵小苗茁壮,当他的道行越深,悟性越强,慧根就长得越大,直到最高境界,佛家叫涅槃,道家叫无为,术法称为起势,你只需明白,慧根不是人人有,但有了它,你就拥有了通往修行之路的钥匙,能不能让小苗越来越大,就看你自身的造化了。”
“沈叔,既然有很多人具备先天优势,为什么做先生的还这么少呢?”
京中城有两千多万人口,我爸只打听出来了十六位先生。
里面还有骗子。
听爸爸那意思,能找出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是我家那时候有钱,用人脉硬扒拉出来的。
如果是小点的地方,也许一个村里就一位先生,水平高低还吃不准。
硬说高人,大部分是半隐状态,神龙见首不见尾。
如同沈叔这号,你要是没个机缘,真碰不上!
我要不是稀里糊涂的一脚踏进这行,一直以为先生就是道士,或是佛门弟子,再不就指三姑那种会摆弄点阴阳道道的长辈。
从方大师那才逐渐明白,真有人专门做这行,靠这吃饭,可能外表看就是普通人,平常还种种地上个班,遇到事儿了,才会咔嚓一下亮明身份,所以我不明白,既然时间有不乏慧根者,亦然有我这种需要帮助的事主,有供有需,为啥这行还如此小众?
“很简单,慧根可以有,但意志力并非人人具备。”
沈叔看着我,“很多人最初不清楚自己有慧根,即使有天眼通,天耳通,亦会恐惧,认为自己幻视幻听,恨不能尽快抽离,只要你压制它,不理它,慧根便会越来越小,最后聊胜于无,对这些人来讲,拥有慧根可以说是负担,例如你,被脏东西吓到后是什么感觉?”
“害怕。”
我直白的回。
“然后呢。”
我鼓着腮帮子,“来气。”
许姨捂着嘴笑,沈叔也牵起唇角,“看啊,你具备这份胆色,这行最怕沉迷,抽离不出,会分不清虚幻与现实,心硬又不能太硬,心硬可辨别伪善,太硬,易冷血作恶,要善,又不能太善,毫无原则的善,许会引来灾难,不光要术法高,还要修行,心里时刻得有一把尺子,不停的丈量,掌握阴阳平衡,更不要说,遇到厉害的邪崇,斗不过,就可能离开人世,你说做先生难不难?”
听完我都觉得做先生是找虐了。
这年头干点啥不挣钱。
遭这罪呢。
没辙。
谁叫咱扎进来了呢。
受累命。
“沈叔,您的意思我懂了。”
我呼出口气,“即使有慧根,如果胆子小的人,可能没怎么样先给自己吓出了毛病,要入道,光术法高也不成,还得具备坚定的意志力,要修心。”
如此一看,我胆儿还行,够用!
被吓了这么多回,还活蹦乱跳的!
沈叔颔首,“入道者寥寥,能坚持走到最后的,更是凤毛麟角,但愿你不会令我失望。”
“我肯定能坚持到最后,只要多看书,多学习,慧根慢慢就会长大了吧!”
换个思路血一下就热了!
比如说学武术,很多人一听没啥用,花招子,可真要遇到事儿了,身体反应能力也在这,先生也一样,听着不太靠谱,还容易有危险,但真不是人人都能入道的,我憋了七七四十九天,憋出一棵小苗,牛不牛?
将来再……啊,那方方面面的,必然……
完了!
思维一奔驰,没咋滴我就出寒江孤影那画面了!
仗剑天涯,做上梦了。
“需要那么做,但你的慧根……”
沈叔顿了顿,“如果入道,先生的起势的条件都不同,有的人需要懂情,有的人,需要放下,还有的人,要舍得,从而浇灌慧根,使其成长,你是借气而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的浇灌条件就是多做好事,善事,换言之,就是多看,多做,多破。”
我又没懂,“经常扶老人过马路行不?”
沈叔略有头疼,“你为什么要种花?”
“做过这个梦,种花会对我好。”
我应着,“种万万朵,能得重生。”
应该就是指入道吧。
沈叔点头,“你要是做了我徒弟,就要认真完成事主的求请,每完成一件,你的慧根就会成长一点,完成万万件,你的术法修为便可大幅度提升,待到你手臂牡丹花开,便可艳冠群芳,起势冲天了。”
我半张着嘴,:“万万件具体是多少?”
“你一顿饭吃多少颗米?”
“没数过。”
“回去数。”
沈叔牙缝里挤着字,:“拿本子记下来,看看你这辈子能吃多少饭,每天走几步路,呼吸多少下,睡觉翻几次身,我刚才对你说了多少字,你从小到大摔过几次,哭了几回,数清楚了,再来问我万万件。”
“……”
干啥!
聊聊天就锁我喉是不。
“走吧,先去吃饭!”
旁听半天的许姨拽着我出门,“栩栩,你跟纯良学点好,别老抬杠!沈先生最烦这套!”
“我没杠啊。”
我苦着脸,“许姨,我真不知道万万件是多少……”
“意会!”
许姨眼一横,“佛家说宇宙中有无量边个佛,像恒河沙一样多,三千大千世界,四大洲无数世界,我头几年寻思悟一悟,改改脾气,光看千佛名经都迷糊了,这就不是硬掰扯的,你将来出道了,谁拿活求到你,你就去办,做就完了!还能一件件事儿去数啊,解决的多了,你这经验也上去了,手臂上的花一开!就说明你起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