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冬眼中浮上泪光:“娘娘她……糊涂啊。”
“她为何不愿?”
霁冬沉默片刻,终是如实道:“婕妤肯冒着性命之忧帮娘娘,奴婢对您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其实早在年前,娘娘便隐约察觉到了,只是月份太浅,没法确定。”
沈如烟脑中一闪,忽地想起了除夕向皇后请安路上,虞妃轿撵滑了一下,当时她与霁冬两人脸色都变了,她那段时日脸色也不大好,莫不是那时候就察觉了?
“既察觉了,为何、为何不想办法?”虞妃自己也懂医啊。
霁冬眼泪到底是没忍住,潸然而下:“娘娘吃了七年的避子药,本就不易有孕了,她便停了药,可谁曾想……竟就这样巧呢。”
“当时隐约察觉到时,奴婢便劝过娘娘,只是她实在、实在糊涂啊!”
沈如烟不能理解:“……为何?”
霁冬脸上挂着眼泪,勉强笑了笑,轻声开口:“婕妤年纪小,尚不知愁滋味,可娘娘……她进宫七年,这样的后宫,日日提心吊胆,却毫无盼头,穷极无聊,这样的日子……”
沈如烟好像有些明白了。
“寻常人家在娘娘这样的年纪,早有了子女绕于膝头,便是再不如意,好歹也有个盼头,可在咱们这后宫……”霁冬说着,眼泪大滴大滴滑落,“娘娘说……她的后半生,一眼就能望到头了……”
话未说完,她便哽咽出声。
沈如烟眼睫颤了颤,呢喃开口:“了无生趣吗……”明明整日里看上去言笑晏晏与世无争的人,内心竟也这般无望孤寂么。
半晌后,霁冬总算止了哭声,只是眼泪还时不时落下。
“您今日之举,着实雪中送炭,奴婢感激极了您,只是娘娘……她不愿吃,也不愿连累您,她如今打着的念头,若赌赢了,如柔妃一般有了公主,总算后半生有了盼头,若输了……用她一条命换这个孩子安然无恙,她也不会不甘……”霁冬哭的眼睛红肿。
沈如烟不能理解,可胸腔那股情绪,却不知是震惊,还是震撼,只一团团积在那里,久久不能出。
“可……便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性命消逝吗?”她眼睫颤了颤,眼中不由积上泪水。
“若能活,谁又愿意死呢?”霁冬红着眼说出沈如烟心里所想,哽咽道,“娘娘不愿意赴死,却也不愿意就此孤寂半生,她眼下……该是想不通的,奴婢循着机会,会慢慢劝娘娘的,左右……还有九个月的时间。”
霁冬缓缓从怀里拿出那堕胎药丸,递给沉雪。
“你收着吧,若虞姐姐想通,便不必再费力找药了。”饶是知道了虞妃的想法,沈如烟心里还是存着些希冀。
未想霁冬却径直跪下了:“婕妤大恩,娘娘与奴婢此生不忘,只是咱们的事,却不该连累到您——”
沈如烟忙要扶起她,她却不动。
“我毁容有难时,虞姐姐也曾不计得失的帮过我,你便当我是报恩就罢。”
霁冬摇了摇头:“娘娘帮您时,从未想过要您如何报恩,您真心待娘娘,娘娘却也不愿这等要命事牵连到您,若娘娘想通,愿意……愿意舍去腹中这个孩子,这药也决不能是从婕妤这里流出。”
沈如烟眼泪忽地直直掉了下来。
“婕妤赤诚以待,咱们却不能就这般坦然受了,娘娘常说您单纯,她要多护着些,所以还请婕妤明白娘娘一番心意……保住自身,莫要辜负才是。”霁冬恭恭敬敬地给沈如烟行了一个大礼。
“婕妤也莫要太过伤怀,或许娘娘会想通,又或许娘娘腹中是个小公主呢,咱们长春宫的安乐日子,总会来的。”霁冬红着眼眶,强撑着笑意。
沈如烟眼泪不断落下,张口却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