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重逢旧友

就因为某个同学没有及时集合，他就会让全班绕操场跑二十圈。”

    “还美其名曰是为我们好。”林从戎补充道，“结果经常是第二天就有七八个人因为体能超负荷与大汗淋漓而感冒生病。”

    “你知道吗，他这么做的目的，其实是因为他带的体育特长班经常被我们班上的老师叱骂纪律不好，然后他不但不整顿自己班上的纪律，反而来体罚我们班，从而证明我们班的纪律与素质也很‘差’。”

    “然后在他又一次让全班跑二十圈不能停的时候，你站了出来。”

    “是的。我必须要指出他做法中的错误，我对他说，老师，我认为你这么做是不对的，然后你也站了出来声援我。”

    “但是马上我们就被他指着鼻子大骂，并且让全班加跑十圈。”

    “看着他那副嘴脸，我知道和他争论是没用的，所以我马上说我要去校长办公室，他就拉住了我的衣领，威胁说要揍我。”

    “是啊，当时全班就咱俩站了出来，不过最后要不是班上的女生及时给班主任打了电话，他说不定就真的把你打进医院了。”

    “所以之后我们也经常被他班里的那些体育特长生找麻烦，其实他们都是受了这个人的教唆。”

    “哈哈哈哈……”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往事，在某个时刻忽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我问你，这些事都是我们曾经做过的，你认为这些事都是调皮捣蛋吗？”林从戎笑了一会，待到情绪稍稍收敛后，问出了这句话。

    “不，这些不算是吧。”罗扬若有所思，慢慢地回答道。

    “事实上，很多东西都是规章和纪律所无法整顿的，你说李龙龙自己不出面，然后找人在放学路上阴我，我能去找谁？体育老师班上的人受了教唆，时不时给我使点小绊子，我又能去找谁？在小小的学校里面，都能生出这么多的破事，偌大的社会中，又有多少更加槽糕的东西影响着大家？”林从戎看着罗扬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话是这样说没错……”罗扬叹了口气，“可是到了现在，我发现以我的经济能力、我的社会地位，根本就做不到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要管上一把……我只能说当时是太天真了。”

    “这就是你的理由？”林从戎一字一顿地说，“你觉得以前的那个你，假如可以透过时光，看到现在的这个你，他会对你有什么看法？从满腔热血变到现在的畏惧不前？”

    “……”罗扬眼神飘忽，仿佛思绪回到了曾经的少年时代，没有说话。

    “我现在在一个很好的……算是称之为学校的地方。”林从戎继续认真地道，“在那里，我相信我终将获得实现我心里梦想的力量，我不想被现实所扭曲我本来坚持的东西——我相信是正确的东西。”

    “怎么说呢？我初中以后就不读书了，在社会上混了两年，最近才给我哥帮忙经营这家健身房的。”罗扬缓缓道，“这两年，我看过了很多事，也吃了很多亏，挨过饿，受过打骂，给人端过盘子、修过汽车、睡过天桥、摆过地摊……我觉得，很多东西即使当时我觉得它是错误、不公平的，我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了。”

    “两年来，想起我们曾经的少年往事，我渐渐发现，每一个少年都是一匹白布，投入社会这个大染缸后，白布便会被染缸染成各种稀奇古怪的颜色……这就是从少年到成人的过程。”

    “你的比喻很切合实际。”林从戎听着罗扬的话语，神色凝重道，“但是，如果要被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从而抛弃、否定自己本来最坚持的东西的话，我不愿意，我想……永远做一个少年。”

    “呵呵呵，有这种好事吗？当你连续三四个月都只能吃5块钱的盒饭度日，当你只能住200块一个月的破胚房，当你因为初中学历而找不到工作，饱受轻蔑的眼光……你就会成长的，我的兄弟。”

    “不，我的兄弟，假如你说的成长……是否定曾经的自己，也否定了曾经的信念的话，我宁愿不要那种成长。没错，咱们初中的时候就因为惹出过很多事，所以也被老师校长‘教育’过很多次，他们不断地告诉我，学习成绩最重要，少管闲事，多做习题。”

    “但是在高中，我依然没有改变。你不知道，其实我体内有一种精神问题，叫做低危抑郁症，它影响着我的思维——即使如此，要停止管闲事依然很容易，你只要及时闭上眼睛，切断与外界的联系，不让外界事物持续刺激脑海神经，低危抑郁症就算能影响我的意志，也影响不了我的行动。”

    “可是我从来没有闭上眼睛过，一次都没有，这是由我真正的个人意志所决定的，所以在高中，我依然是同学眼里那种‘爱管闲事’的人。就在前两个星期，不肯改变的我，终于因为和校董事的儿子的一次冲突，被开除出了学校，这让我的父母在别人、甚至是亲戚面前，都很抬不起头来。但是我只是因他们的不快乐，而感到难过，并不因我被开除而感到难过。”

    “然后我来到了现在的那所学校，我好像在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那所学校……终将给我我所追求的东西。”

    林从戎滔滔不绝地诉说着，确实在这个少年的心里也承载了太多的心事与情绪，此刻遇到了曾与他拥有共同过往的另一名少年，终于彻底吐露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要说了。”

    罗扬低着头，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然后突然抬起了手，在林从戎的肩上重重拍了一下。

    林从戎顿住，只因他发现了罗扬的情绪起了一丝异样波动。

    “坚持自己，真好啊……”罗扬突然吸了吸鼻子，然后长叹了一声，但他的头依然没有抬起来，“你知道吗，其实在我放弃学业后的很多个晚上，我也曾经无数次扪心自问，初中时的所作所为，到底对不对得起我那三年的光阴与岁月……但每次我觉得当时没错的时候，就有一个声音一直打击着我，那个声音问我既然我做的没错，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罗扬突然沉默了下去，而林从戎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全是安静的呼吸声。

    又过了半晌，罗扬方才开口：“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个好地方，从你的诉述和感情里就听得出来。那么，你就好好地履行你心中的意志吧。我的眼睛也会一直看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