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奇怪,感觉真是好奇怪啊!”
刘氏听得女儿的嘀咕,讶然问道:
“你在说些什么,念经似的?”
曹小梅拿了一条矮凳,坐在母亲的身边,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地道:
“我、我没有说什么?”
刘氏无意识地点点头,犹豫一下,道:
“梅子,你爹爹与哥哥是家里的顶梁柱,顶梁柱要是倒了,这个家也就完了,所以,待会得让他们先吃,等他们吃饱了,咱们再吃!”
曹小梅嗯了一声。
刘氏略一思忖,叹息一声,语中带着忧伤,喃喃地道:
“梅子,姆妈小时候,有一次也是天下大旱,几年没有收成,很多人都饿死了,你外公家里也有女人饿死了。
如果这几次,老天爷继续旱下去,以后也会饿死人,贫苦人家,没有谁能够逃得了的。
以后家里如果真的也扛不住了,为了不让老曹家的人死绝了,所以,我只能先保住你爹爹与哥哥再说,知道吗?”
曹小梅知道女人活在这个世上的艰难,也知道自己在重男轻女的母亲心中的家庭地位,所以,她听了母亲之言,神色一僵,没有说话。
曹小梅脸上虽然一片平静,但是,眼里却是泛起了泪花,她的心里突地被扎进了一根毒刺,滴血不止,一阵巨痛。
刘氏沉默了一下,就像是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压低了声音,喃喃自语:
“梅子,你们都是姆妈的孩子,作为母亲,那有不心疼孩子的,所以,有些事情,不是我偏心,而是实在没有办法啊!”
即儿,拍拍曹小梅的肩膀,柔声安慰:
“梅子,你是妈的亲生女儿,你是妈的好孩子,妈心里稀罕你,你放心,妈会保住你的,一定会想尽办法保住你的!”
曹小梅点点头,泪流满面,声音哽咽着问道:
“那小妹会饿死吗?”
刘氏愣了一下,缓缓地道:
“你不要担心她,她比我们命好,我们把她先养着,以后要是实在不行了,我会给她谋一个好处去的,是不会亏待她的。”
曹小梅心头一凛,颤声问道:
“妈,你要把小妹送人吗?”
刘氏重重地呼吸一下,脸色平静,淡淡地道:
“总好过活活饿死吧!”
曹小梅摇头哭了起来,双手捉住母亲的手臂,轻轻摇晃着,哀求道:
“姆妈,被收养的孩子,结局都不好的,小妹还这么小,你把她送人,要是她遭到别人的虐待,届时你叫她怎么活下去呀?”
刘氏心烦意乱,甩开女儿的手掌,没好气地叫道:
“哎呀!你就放心吧,我给花儿找的这户人家,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不会亏待花儿,花儿以后的日子会好着呢!”
曹小梅一愣,忙问:
“收养人是谁?”
刘氏又犹豫起来,面有难色,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曹小梅念头一闪,突地想起一件恐怖之事,眼睛暴睁,脸色大变,颤抖着声音,惊恐地叫道:
“姆妈,你、你不会为了保住哥哥他们,要把小妹卖到窑子里去吧?”
刘氏一愣,即儿,眉头一竖,一脸的恼怒,在女儿的手掌上拍了一掌,沉声呵斥道:
“你说什么屁话,看你都想到哪里去了,姆妈就算偏心,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呀!”
曹小梅又问:
“既然你不是卖孩子,那你告诉我,你要把小妹送给谁呀?”
仿佛犯了忌讳似的,刘氏不愿提及这个问题,见曹小梅揪住不放,瞪着女儿,眉头一拧,露出了恼意。
曹小梅瞅着刘氏这个躲躲闪闪的样子,愈发怀疑母亲要把小妹卖到窑子里去,换钱换粮,将来好为哥哥们续命。
她想起小妹的可爱,就像个小兔子似的,锥心之极,突地跪在母亲面前,抱住母亲的腿,泪如雨下,哭着哀求:
“姆妈,小妹那么可爱,她还那么小,你怎么能把她卖了,你把她卖到那种地方,她还活得了吗?”
刘氏心里也难受,愈发烦躁,冷哼一声,一把推开曹小梅,霍然起身,提着椅子回屋,气愤地叫道:
“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是恶人,我就是一个心思恶毒的母亲,行了吧!”
曹小梅知道母亲性格强硬倔强,是很有决断的那种人,家里从来都是由她当家做主,其一旦打定了主意,很难更改,她见母亲没有松口,事情还没有转机,心里拔凉拔凉的,感到了彻骨的绝望。
曹小梅想起小妹曹小花每天晚上在她怀里滚来滚去,嬉笑闹腾的可爱劲,心都碎了。
唉!这也难怪她伤心,要知道,母亲嫌弃幼女是一个拖累家庭的累赘,不喜欢这个营养不良,瘦不拉几的孩子。
曹小花自呱呱坠地,除了母亲喂奶,她可是被姐姐曹小梅一把屎一把尿给带大的,姐妹俩同寝同食,形影不离。
所以自感情的角度来说,曹小梅对于曹小花而言,与其说是姐姐,其实,不如说是扮演着母亲的角色,更为贴切。
而现在母亲刘氏居然要卖了曹小花,这无异于卖了曹小梅感情上的“女儿”,这不是要挖她的心,要她的命吗!
木立了一下。
曹小梅霍然站起身来,手指指着黑黢黢的屋内,双眼喷火,咬牙切齿,厉声吼道:
“小花是我的亲妹妹,就算大家饿死,也要死在一块,你们谁都别想把她卖了,你们不要她,我这个姐姐要她,要是家里真的活不下去,我就背着她去逃荒,那怕我杀人放火,去当婊子,我也要把她养大!”
“我在这里警告你们,你们要是胆敢瞒着我,把小妹给卖了,我就跟你们没完,我就跟你们拼命,我就在饭里洒上一把毒菇草,把你们全部毒死,反正大家活得这么痛苦,死了倒是好事,一了百了!”
“总之,不许卖了小妹,你们要是胆敢卖了小妹,我跟你们没完,我一把烧了这个家,大家一起玩完,我说的是认真的,你们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曹小梅手指冲着屋内指指点点,嘶声怒吼,伤心愤怒,就像一头暴跳的小雌虎。
这时,自门前的土坡上缓缓地爬上三个人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恼意,声音不大,远远地呵斥起来:
“梅子,你在说什么疯话,谁要卖小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