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权,最近喜欢上听戏?爱听哪一出啊?”干部层的周老先生一向是医院的常客,这帮人惜命,知道自己的存在作用大着呢,稍有不适就跑来留院观察。久而久之,权宴也清楚,对这一口这帮人肯定比她新鲜。
“找了一角儿,智取威虎山唱得不错,我叫来给您和大家来一段吧!”
很有话语权的许多老人聚坐在干部层的小客厅,等着唱戏的来给他们露一手。
周老先生的太太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拉着权宴的手,感叹道:“你们这帮小年轻啊。听说你最近跟你家未婚夫贺校长闹得很不愉快?”
权宴故作惊诧:“您那儿听的,哪儿有的事情!”
“小丫头,还不承认,小贺多好一人啊,为了一个外人多不值得。”
“程先生多才多艺,哪儿是外人!”嘴上漏了馅儿,权宴下意识的捂着嘴巴。
程先生来的时候穿的是破旧的中山装,一看就是没有刻意打扮过,年纪不小眼神却像一个稚子般清亮,周身气质干净,一看就不想一个钻营的小人。
“权…权院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程先生硬着头皮径直走向权宴,他根本不认识这帮积威深厚,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他一身冷汗的老头子。
“程先生来啦!快来唱一段‘智取威虎山’,给伯伯和伯母们看看,您这唱功阳城找不出第二位!”
“嗬!小丫头可是真赏识这位先生,好大的口气,省戏剧那帮人还比不上一个他?”
“刘伯伯您可别不信,我就是觉得戏剧院那帮比不上我们程先生!”
“呦呵~露一手!”
“刘伯伯您还不服,要是比不上怎么办?!”
“你这还有筹码啊?”刘老先生一愣,又笑着打趣她,“看来小丫头是真喜欢这位程先生了。”
周老夫人赶紧澄清:‘老刘你可别瞎说,她家那个小贺啊,整一个醋罐子!’
又问权宴:“你要什么筹?老刘最近心情好,孙媳妇给他添了一个五斤六两的大胖小子,你现在问他要他肯定要给你!”
权宴就等着老太太帮她搭话茬儿递话呢,眼睛笑得弯弯,让人看不清她眼里的算计。“那我就不客气啦!”
“要是程先生能入了您老几位的眼,您可得送我场场戏剧院他的演唱票。”
众人一愣。
刘老头就笑了,大笑道:“你这小丫头心眼子可真不小!”
“是啊是啊,我心眼儿可小了,您老要走我的人,那就得给我方便啊!”
随之刘老头严肃的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让他进省戏剧?”
权宴得意的退后一步,拍拍唯唯诺诺的程先生,“简单呐,我知道您老是搞艺术的,绝对惜才!”
“程先生扮相好,又曾是名角儿,京剧唱的出神入化,新戏种他也不在话下,您老慧眼如炬,一定会是他的伯乐!”然后就示意做好准备的程先生开唱。
“……
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
甘洒热血显身手
……”
最后,刘老头乐了。
程先生暂时离开邻居的辖制。
可没有他的照顾,老爷子疯疯癫癫的没有人愿意管,年前人就丢了。天寒地冻,路边又多了好几具冻死骨。
年关上门给贺至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客厅里人满为患,书房里也有权宴的病人家属上门答谢。
“听说你是铁路局的?”
来人很上道,“权院长是有什么急事?用不用我帮您?”
权宴笑了,目光深邃复杂,“您也知道,我身份尴尬,出个省很不容易。阳城又太冷,过年贺校长回西北,也不知道我义父有没有空。能不能帮我弄四张去广州的火车票?”如今这年头的火车票不需要身份证,她只是要一个上火车的机会。
“要是方先生有时间,我那票就不用了,你放心好了。”她这话,看似什么都交代清楚了,但是仔细一想,她其实什么都没有说。
来人犹豫了一下,抬头问她:“您现在出省方便吗?”意思是问她身边有没有人监管,毕竟他们铁路局搞交通运输的比一般部门更了解上面对权宴这帮人的管制。
权宴挑眉,漫不经心的起身从八宝柜上拿了一瓷盒,“放心,我这样出省都要报备。”不可能没有人随身监视,因为要提前打招呼他们派人,或者是由方先生这种担保人带走。
她把瓷盒放在书桌上,直直的推向他,“媳妇儿快要生了吧。睡前吃几粒,防止半夜抽筋,对身体好。”这相当于变相的拉拢。
楼下是贺至收受贿赂,楼上是她向他人行贿,完全不一样的方向,确实是相同的概念。
来人不可能迟疑,第二天就偷偷摸摸去医院地下一层太平间给她放了除夕去南方的车票。
权宴当然不可能用这四张票,因为这是给程先生的。
她、小王氏、李太太和方先生都在去南方的那趟行列上,给她票的人看见方先生松了一口气,程先生带着老爷子偷偷摸摸换了好几个车厢终于还是在上面人发现之前到达了香港。
可是她跟方先生的意外出行不可能不被人重视。
方先生被要求回阳城谈话,权宴被监管在外地,他们俩不可能同时回去,于是她只能顺着小王氏的意思答应寻求西北贺家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