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力牵制住要往后退的骆驼。风灵正要扬声去问,突然坐下的大黑马抬了抬前蹄,受了惊吓一般往后跃了一步,险些将她甩下马背。
待她制住大黑马,那马便如那些踯躅不前的骆驼一般,一味要往后撤。风灵深知此处万万停留不得,索性翻身跳下马,走上前去验看那几头骆驼的情形。
她脚下的乌革高靴稍显笨重,才踏出不足十步,忽遭了什么物件重重一绊,一个趔趄,向前冲出了一大步,亏得她身形虽弱,到底也熬练过几载春秋,晃了三两下,却也稳住了。她蹙了眉,下意识地往地下去瞧绊她之物,这一眼,竟是如同当头淋了雪山融水一般,叫她浑身毛孔皆倒立起来,禁不住压低嗓音惊呼了一声。
只见她的乌革靴边,一只干枯半腐的人手,正静静地半埋在沙石中,手指头绝望地微曲着伸出,腐坏的皮肤呈现出枯槁暗黄的颜色,与地下的沙土融为一体,纵不能立时辨出,再细看一眼便是那般触目惊心。
顺着那只可怖的人手抬眼望去,她的头皮霎时一阵凉一阵麻,前面的沙石中半埋半现地堆放了不下五十具尸身。那些尸身也不知死了有多少日子,因此地极旱,倒也不见白骨露出,皮肉来不及腐烂脱离便已风干,紧紧裹在骨骸上,成了一具具僵直狰狞的干尸。
风灵向后连退了几步,怨不得那些大牲口不愿再走,透过口鼻上的厚厚的纱帛,她似乎能嗅到那令人作呕的尸气。“佛奴……”她一手使劲按压住口鼻上的纱帛,另一手向身后一抓,却一把抓了个空,遂提高了几分嗓音,愈发显出她声音里的颤栗,“佛奴……哪儿来那许多的……尸身?”
一阵含带了粗砾石的风蓦地将她的声音吞没,她忙闭了口,眯起眼,不待说出下一句话,远处一道尖利的哨声划破风沙,凌空而来。一息之间,大地微微颤动起来,带起一片若有若无的轰隆隆的低沉响声。
风灵与领头的几名部曲抬头循声望去,西边约莫百米处的地平线上升腾起了一大团土黄的烟尘,如同一个硕大的土球,朝他们商队慢慢滚压了过来。
“沙匪!”部曲中有粗粝的声音惊呼起来。
这样的广阔平地上,无处隐匿,这些负载了重物的骆驼决计跑不过悍匪的马,更不必说前面又有干尸阻道,也只有撒手奋力一搏,或还有些希望。风灵咬紧后槽牙,抵制着浑身不受己控的颤抖,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快!布列盾弩!每人护两头骆驼。”
部曲们互望了一眼,脸上露出几丝怯意,常年行走在这条商道上,沙匪见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样的气势,却是头一遭见,莫不是沙匪们经了什么事,急了眼,狼似地扑将出来。
部曲的犹豫令风灵本就悬吊着的一颗心又上提了几寸,情急之下,她反倒冷静下来,回身重跨上马,抽出马鞍上的长刀,指着那些骆驼高声道:“各人所护住的货物,待入了敦煌城,各分十之三!”
“大娘……”佛奴倒吸了一口气,顾不上风沙涩眼,瞪圆了眼睛,异议未出,已被部曲们带着激动和决心的呼应给吞没了。方才的犹豫顾虑一扫而空,众人皆紧了紧短褐上的缠腰布帛,握紧手中的刃器,凝视着西边逼近的烟尘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