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芮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她已经有些觉察到我太过淡定。“你今天到底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本来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聊的了,不过既然你说你会想办法帮我拿回鞋厂。我就很感激了,其实已经不用了,这鞋厂现在就是我的,不属于魏松。”
她当然是不相信,“袁小暖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你现在又说这鞋厂是属于你的了?”
“这鞋厂本来就是我的啊,只是魏松强迫我给了他,我现在又拿回来了,就是这么简单。”我笑着说。
“可是魏松说他马上就要去变更股东信息了,只要把相关手续办完,就没什么问题了。你现在怎么又说这厂子你夺回来了?你是怎么夺回来的?”
“魏松强迫我签了一份文件,他就是以那份文件为证据去完成股东信息变更,只要我把那份文件给毁了,那这鞋厂就自动回到我手里。这件事我已经完成了,但魏松却不告诉你,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他对你不重视,对不对?”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
胡芮颓然坐到椅子上,表情复杂。
“你不是说你是为了帮我夺回鞋厂吗,现在这事我完成了,你应该替我高兴才对,不是吗?”
胡芮笑了笑,“那我应该恭喜你,这么说来,你之前透露说安明要用法律途径解决这件事,是假的了?如果是靠官司赢回来,那肯定是漫长的诉讼之路,不可能这么快就解决问题,那也就说明,你在利用我。”
“我对你说那些的时候,并没有逼着你去告诉魏松,你可以选择告诉他,也可以选择不告诉他,但最后你选择了告诉他,你也应该明白,把我透露给你的信息告诉魏松,这本身也是对我的一种背叛,是不是?”我反问。
胡芮默然,良久才说:“我说过了,我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
“我并不想质疑你的说的话,可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这个过程,如果是以伤害我为前提,那也是在背叛我。我们总会为自己做的坏事去找理由和借口,其实我也一样,但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我们自己清楚得很。”
胡芮再次沉默,然后说了声对不起。
“其实也不必说对不起,因为我那样做,也确实有利用你的嫌疑,我们毕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时候,总是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一些不磊落的事,我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小孩才说对错,大人只看利益。我们都干了对不起对方的事,也算是扯平吧。”
胡芮重新打起了精神,“小暖,如果最后的赢家不是你,你就不会原谅我是不是?所以输赢也很重要,只有赢的人,才有资格去宽恕对方。”
“那倒也不一定,输赢这种事,本身就不好说,这厂子本身就是我的,我现在拿回来了,只是拿回了被别人夺走的东西,也并不没有赢。就像你被人打了一耳光,然后你又打了他一耳光,这算赢吗?不算。”
胡芮站了起来,“好了,不管你是输是赢,我还是成了一个笑话,今天还在这里给你开会规划未来呢,却不知道自己像个小丑,我以前总是处处嘲笑你,而现在总是你嘲笑我了。”
胡芮的言语间,多少有些失落。虽然我和她并不存在攀比的情况,但事实上一直以来确实是她胜过我许多。但这种状况好像在慢慢改变,天秤不断地向我这边倾斜。
一直以来被她嘲笑的袁小暖现在好像有越来越滋润的倾向,而她却好像越来越被动。这种反差,让她心里有些不适,我理解。
我们都得承认,每个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当我们指责别人虚荣心太强的时候,我们往往是因为得不到比别人更好的所以嫉妒,才指责别人有虚荣心。但我们内心深处,依然也渴望风光无限。在名利时代真正能够云淡风轻的人,比大熊猫还少。
胡芮在不知情的时候说只要我愿意留下,她不会亏待我。但当她知情之后,我说只要她愿意留下,我也不会亏待她。她却不同意留下,这说明她还是认为自己输了,魏松的失败让她也感到挫败感,是她把自己绑到了魏松战车上的结果。
虽然我不想失去她这个姐妹,但是有些缘和有些事,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
最后我送走了她,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情绪非常的低落。
我相信她肯定还对魏松存有幻想,肯定还是希望魏松能够赢,然后把正牌女友甩掉,再和她好。因为她付出的真情太多,要让她突然收手,其实她做不到。因为那证明她失败了。
就像有些人玩股票,开始的时候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只做波段,一但浮亏超过百分之三,就斩仓出逃。
但是当一头杀进去之后,发现很快浮亏达百分之五,这时就不想跑了,因为一但斩仓,那就意味着亏损成为事实。说明这一次的投机失败。如果拿着,好像觉得还有机会涨回来。
但往往这时的结果就是股市狂泄不止,跌跌不休,好像没止境。终于熬不住了,挥泪斩仓,发现只亏损百分之三的投资计划,现在变成了亏损百分之三十。如果早一点承认失败,进场后发现和自己想的不一样,那就应该及时认输。输一次并不意味着人生的失败,有很多的机会可以从头再来。
坚持是一种精神,但认输及时回头是一种智慧。并不是所有的坚持都是对的。如果方向错了,越是努力,越是离实际的目标相去更远。如果胡芮不肯认输回头,我有种预感,未来她会很惨。
当天晚饭和厂里的员工一起的,我没想到我回来会让他们这么开心,这让我非常的感动。一直以来员工和老板好像都是一种无奈的对立组合,很难真正的有感情,但从员工们和我握手时闪动的泪花,我觉得至少有一部份是真的我好好的。世态炎凉,但总有一部人是知道感恩的。
刚把晚饭吃完,安明打电话过来了,问我来在哪儿,我说我在鞋厂的食堂里和工作人员一起吃饭呢。他说那有我吃的没有啊?如果有的话,我就过来,要是没有,那我就不来了。
我以为他开玩笑呢,说有啊,这里收集了几大盆潲水,就等着你来喝呢。他说袁小暖你太恶了,你好歹也是一厂之主,怎么能说出这么没品的话来。
我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了,我说那你过来,我让师傅给你做你最爱的土豆大餐,保证把你吃成只大土豆。他说一言为定,让本仙变身过来。
接电话的时候我没注意,原来很多人都往我后面看呢。回身一看,安明笑嘻嘻地从我后面走了过来。还没脸没皮地向那些工人挥手致意,像大领导检阅部队似的。
我心里当然是高兴的,他在这食堂一出现,真是瞬间成了一道风景。长得好看的人真是天生有一种优势,不管他做什么,在别人看来都是有魅力的。就连他那种市井味极浓的痞笑,也能让人觉得是一种游戏人生的潇洒。
坐我旁边的工作人员识趣地站起来移到其他地方,安明也是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袁总,我的土豆餐呢?”
其实当着这么多的下属,我还真是不敢和安明太过亲热,怪难为情的。我说我以为你开玩笑呢,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这就让师傅给你开小灶。他说谢谢袁总关照,不过我都快饿晕了,你能不能先喂我一口?
我当然是断然拒绝他这样的无理要求。当着我这么多的人想我喂他,他想得美。成何体统。
“我也就逗逗你,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其实我已经吃过饭了,我就是专门来接你的。”安明笑道。
“接我?你大老远跑来接我吗?”
“是啊,我把事儿办完,就过来了。反正也没多远,我不放心你,就过来了。”安明说。
我心里一暖,说那以后你天天都来接送我上班吗?那你还不得累死?他说今天是你第一天回厂里上班嘛,所以不放心了,以后有时间就来接你,没时间当然也就算了。
我说既然你吃过了,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一会太晚了。
出了食堂,他说你的车就不用开了,坐我的车,回头让袁小刚把车开回来就行。我说那可不行,明天早上我还得上班呢,总不能明天早上你又送我来上班吧?
他说你听我的就是了。我就喜欢你坐在我副驾驶位置上的感觉,安心。
“真的?”我对于这样的甜言蜜语,总是不太适应。但又很喜欢听。
“当然是真的了,你只要坐在我旁边,我就觉得这世界非常的美好,做事也就劲头十足。”
“那行,以后你去哪,我都坐在你副驾驶的位置上。让你又安心,劲头又十足。”我笑着说。
“好啊,一言为定。”安明说。
“现在先汇报一下,你今天都做什么了?”我说。
“哦,也没做什么,就是上午陪几个美女喝喝茶,下午又陪几个美女喝喝咖啡,最后又陪几个美女吃吃饭什么的。其他的就没有了。”安明说。
我一听就乐了,“也就是说安先生整天都在泡妞?其他的就什么也没干?你可真敬业啊,一天泡到黑,这得多辛苦啊?”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安明一本正经地说。
我伸手擂了他一拳:“瞧你能耐的,你咋不上天呢?长得帅就可以到处泡妞了么吗?还敢在我面前显摆?是不是活腻了?”
“你不是让我汇报工作嘛,我当然得如实回答啦。不然就是在欺骗你嘛。”
“你这意思是你就算如实回答,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是吧?”我说。
“那倒没这个意思。”安明笑道。
我当然知道他是在故意逗我,要是他整天都在泡妞,那他也不会告诉我了。不过看他心情不错,我猜想他着手夺回美如星辰控制权的事,应该是有了进展。
——
“那件事是不是有了进展?看你高兴的。”我问道。
“都说了我今天去见美女了。你又不信。”
“我和你说正事呢,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好好说话!”
“我真是去见了美女,不过是几个美女财经记者,我是向她们透露消息的。”说到这里,他有意打住,卖了个关子,他知道我肯定会追问他到底是什么消息。
“行了,如你所愿,我要问你一声,你向她们透露什么消息?”
“我要告美如星辰公司侵权。”安明说。
这话让我很是吃惊,虽然现在美如星辰公司的控制权不在安明手里了,他的股份也因为融资后被稀释了,可他毕竟是美如星辰的股东,怎么会想到去告自己创立的公司侵权呢?
安明看了看愕然的我,嘿嘿一笑,“笨蛋,不懂了吧?”
“如果我没听明白,那就是你没表达清楚,应该是你的问题。”我说。
“嘿嘿,我就是故意让你猜,我为什么告美如星辰公司侵权。猜到了有奖哦。”
“先说说奖励什么,如果奖励足够的诱人,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如果奖励不够,那就算了。”我说。
“只要你猜中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安明说。
我开始开动脑子想了起来。魏松引入资本稀释安明的股份,让他不再是第一大股东,失去了对公司的控制权,虽然在道德上是卑鄙的,但如果从法律层面来讲,这却是合法的。因为那一段时间安明确实是给了魏松授权。并不存在侵权的问题。
那肯定告的就是其他方面。我也是在美如星辰工作过的人,很快我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哈哈,我猜到了。”我笑道。
“你说说看?”
“我不,你先说说我猜到了你给什么奖励。”
“我不是说过了嘛,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行,你答应我,只要我猜中了,不管我做过什么事,你都原谅我,都不追究。”
安明狐疑地看看我,“袁小暖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要这样说?”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我又背着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说得好像我以前经常在你的背后做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听了真让人生气。”
“好吧,那你为什么要说让我不追究,我不追究什么?”安明问。
“你倒是先说你答不答应,你要不是答应,那你就是说话不算数。一个大男人出尔反尔,像什么话?”我给他扣了大帽子。
“行行行,我不追究就是,但前提那也是你猜中了才行。你说,我告他们什么侵权?”
我有些小得意,因为我估计我猜的是对的。
“美如星辰的商标。是不是?”
“为什么会这样想?”
“美如星辰这个品牌应该是在你个人所有,并没有纳如公司的公共资产,你有权让公司使用,也可以不让公司使用,所以如果你不同意公司使用,那公司就是侵权,侵犯你个人的权利。是这样吗?”
安明向我竖起姆指,“厉害,我的女人果然是有一定水准的。这一下就猜中了,魏松那个混蛋或许都还没猜到呢,这样看来,你比他强。”
我更加得意,“既然我猜中了,那你就得说话算数,不管我做过什么,你都不许追究,就这样说定了。”
“可你到底做了什么担心我会追究呢?”安明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不说这事了,反正你都答应了,咱们说公事吧,我猜测你不是真的要告美如星辰吧,那毕竟是你一手创立的公司,你也不会不想因为这些争斗而导致公司元气大伤,是不是?”
“聪明,又被你猜中了,我就只是放出消息去而已。”
“那你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魏松可不会因为你不让他用美如星辰的商标就妥协的,现在鞋厂已不受他控制,美如星辰那就是他最后的资本了,肯定会死死抓住不放的。”
安明摇了摇头,“魏松以为自己聪明,引进资本把我的股份稀释,以为这样把我踢出局就行了,但他忘了一点,就算是我出局,美如星辰也不是他的。资本的本质就是逐利的,人家投资进来,那也是要赚钱的,而不是只是为也给他魏松撑腰的。”
我基本已经明白安明的意思了。
“也就是说,美如星辰这个公司本身最大的无形资产就是美如星辰这个名牌,一但没有了这个品牌,要想重新打造一个品牌,那太难了。所以你一但收回这个名牌,那些资本的操作者肯定会担心公司的发展受挫,他们会重新评估这笔投资风险,而且也会想办法尽可能去规避风险。”我接着安明的话说。
“没错,所以他们一但听到这个消息,会作何反应?”
“会主动联系你,然后和你协商。”我说。
“答对了,加十分。”安明高兴地说。
“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你并非想要逼垮公司,只是要逼得那些股东们来找你谈判。这才是你的目的。”
“那当然,美如星辰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一手创立的,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我怎么会舍得亲手把自己的孩子给毁掉?我只是要赶走魏松。我要让他知道,背叛我的代价很高,而且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安明说。
“那胡芮呢,你也会赶走她吗?”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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