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
单膝跪地,前倾的身体后背插满小刀和冰棱,挡住右胸空洞的左手手掌也被红色的冰凌穿透。身体满目疮痍,膝下血色弥漫。
在永琳不可置信的叫声中,陈安单眼闭上,对她露出虚弱的温柔笑容。
“不是让你留在那等我回去吗,怎么跑这里来了……八亿岁的幼女可不能不听话哦。”
“你……你……”
“你什么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哎呀哎呀,我也不想啊,因为变成这样……很痛的哎。只不过啊,蕾米她们恨我恨到想杀我,我也只能如她们所愿了……”
看到即使变成这样,依旧是满脸温和笑容说着俏皮话的陈安,不可置信的永琳蓦然大叫,同时狠狠给了面前的男子一巴掌。
“——你是个白痴吗!遇到这种也不跑,你是个白痴吗!!!”
“白痴吗……啊,或许吧。毕竟就是再聪明的人也会有犯傻的时候呢……永琳,对不起哟。”
“——!?”
“其实吧,你变成八亿岁幼女这件事我是可以解决的哟。只不过……哈哈,你也知道,大爷我是个恶劣的男人嘛。”
身体摇摇晃晃的已经维持不住,在被永琳的巴掌击中,陈安终于倒下。故作恶劣的笑声中,他全身重量都压在了永琳小小的肩上。
肩头一沉,温热的异样湿感从肩上向下流淌着,永琳咬着牙用力想要扶住陈安,却又听他在耳边道。
“笨蛋八亿岁啊,你说……我这次算不算为你而死呢?……哈哈,开个玩笑,大爷自寻死路怎能狡猾的将过错推到你身上啊。……嗯,谢谢,谢谢你这次赶来救我,谢谢你,永琳。”
伴随耳边温柔的私语,不和谐感瞬息传遍全身,永琳愕然。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纯白色的淡淡微光布满视野,肩上男人的重量突然消弭无形。
“你……该回家了。”
这样的轻笑声响起,惊愕伸手的永琳消失不见,陈安径直前扑,噗通一声摔倒在了血泊之中。
“——啪嗒,啪嗒……”
意识逐渐沉寂,在其即将坠落最深处的黑暗中时却突然被接近脚步声惊醒。
“——死了吗?”
“还有口气……之前似乎马上就要咽气,可听到我们过来就立马活了过来。究竟是怎样的原因让他突然坚持住的,真是令人奇怪。”
“那个……他似乎马上就要死了,要救他吗……呃,别误会,只是觉得让他死在这里会弄脏红魔馆,”
“嗯。救他吗?”
“呜,好奇怪。芙兰明明好讨厌他,讨厌的在看到他就想打他,可现在……呜,芙兰忽然想哭呢。”
“哎哎,芙兰不哭,姐姐救她就是了……帕琪,能行吗?”
“这……我倒是很想……咳,我不是不想救,只是这家伙你们也清楚,治疗魔法无效……”
“——哎,救不了,难道眼睁睁看他死在这吗?”
“呜姆,芙兰不要这样……呜呜,不要。”
“这……算了,我换个法子试试吧。虽然救不了,但拖住让他不死应该没问题……嗯,刚刚那个小女孩有点意思,武器和八意永琳的一模一样,估计和八意永琳有什么联系。虽不知为什么突然消失,但看她对待这家伙的态度,估计很快就会回来……八意永琳是非常出色的医生,估计能有……哎,他好像想说什么?”
帕秋莉的话让所有人低头看向陈安,只见他的手颤抖的在血泊中摸索,然后抓在了帕秋莉的裙摆。
红色手印印在干净的裙子上,然后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被鲜血和污秽沾满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嘴角努力上翘,视线已经模糊的什么也看不见,嘴唇蠕动,陈安小声的说着什么。
帕秋莉、蕾米等人面面相觑,然后帕秋莉便蹲下身,侧耳倾听。
“为……为什么……恨、恨我?”
“为什么恨?”
帕秋莉突然愣住了。好一会,她才好像突然回过神一样的用力晃头,然后站起身。
莫名的有些慌乱,帕秋莉急匆匆扯着裙摆后退让陈安抓在自己裙子上的手落在地上。
“……那、那不是很简单吗,你这种自以为是,还喜欢多管闲事的家伙谁、谁会喜欢啊。”
“说的对!芙兰最讨厌没有礼貌的人了。你还一直欺负姐姐,芙兰最最最讨厌你了!”
“你抛弃了在下。还有夜,她是因为你死的。”
“哼,以下克上的仆人,我可瞧不起眼。”
“是……是这样吗?原来、原来是这样啊……对、对不起,我……应该、不应该……这么、这么说呢……”
露出自以为恶劣,但除了虚弱和悲伤别无他与意的笑容,陈安只感觉身体逐渐被寒冷包围,然后汹涌澎湃的黑暗伴随寒冷淹没意识,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眼神复杂的看了被寒冰冻结的陈安一会,帕秋莉忽然长长吐气。
“算了,事情解决了,我累了,也再不想看到这个人了。剩下的事你们解决吧,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唔,你的东西还你。”
也不管被冻结的陈安听不听得到,将放在桌上的眼镜拿来,偕同手腕摘下的手镯和口袋里拿出的手帕毫不留恋的扔在地上,帕秋莉转身走了。
蕾米盯了被冰块冻结的陈安一会,学着帕秋莉那样扔下陈安送她的礼物,带着做了相同举动的芙兰和咲夜和早已归还礼物的美铃也走了。
……
图书馆。
穿过重重书柜的障碍,顺着幽暗的小道前进,帕秋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身轻掩上门,抱着从不离身的魔导书身体后倾靠着门扉,帕秋莉双目无神的望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真是的,那种人死就死了,究竟在意些什么啊。”
突然,她疲累的吐息一口,用空闲的右手解下了左鬓上的小蝴蝶结,同时走向梳妆台。将魔导书在梳妆台上放下,帕秋莉也解下了两鬓的所有小蝴蝶结。失去了束缚,紫色顺滑的秀发如瀑般散落开来。
呆呆的望着镜中的自己,帕秋莉突然好似想起什么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迟疑了一会,她缓慢的伸手拉动梳妆台的抽屉。
在忽然变得难以忍受的细小摩擦声中,时间在帕秋莉眼里突然变慢,不知过去了多久,抽屉才得以完全拉开。
凝视着抽屉里的东西,帕秋莉咬紧下唇,薄薄的唇苍白一片。紫色的鬓发遮住眼睛,掩藏住了其中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是爱,是恨,亦或者两者都有?
好一会,当帕秋莉终于从凝视中回神,习惯性的抬手做了个扶眼镜的动作。什么也没碰到的感觉让身体蓦然一僵,她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从今以后,无论多恨你,我也当你这个人从不存在吧。……就让我们的恩怨跟着这些东西一起消失吧。”
随着这样的低语,抽屉中的东西——那帕秋莉自己所画、写着大笨蛋的画和当时陈安趁她不在,给她画的画突然燃起刺眼的火星。
火星跳动,迅速蔓延将画变成了黑色的灰烬。
帕秋莉轻轻吹了口气,对那个人的恨,在这一刻仿佛也和灰烬一起随风散去。
只不过……
没有痕迹,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在灰烬散去的刹那瞬间吞噬了所有。
脑中回想之前那个人濒死时依旧的笑容和他那时的疑问。
“为什么……恨我?”
这句话炸雷般响在脑中,剧烈的轰鸣。在心里澎湃涌动的莫大悲痛让帕秋莉蓦地捂嘴。她抬眼看去,却发现镜中的自己在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