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雪飘的清晨,电话那边的声音却比一整个萧索的冬季还要冷寒。
“……你们,开棺验尸了?”
谢景的反应和齐翰预想的太不一样。他的语气紧绷如弦,稍一按压,不是割破他人的手指就是崩断自己的神经。于是齐翰心中那点小小的兴奋就像树梢上被寒风冻了个激灵的小鸟儿,扑棱棱飞走了。只留下点无措的仓皇,不太明白哪里出了错。
思考着措辞,齐翰斟酌道:“没有,研究组昨天晚上紧急成立。各项研究设备尚未到位,棺椁保存完好没人动过。”
“齐翰,不要让他们开棺。”室内明明开着空调,谢景却手脚冰冷。
只要想一想开棺之后的事情,他的心脏里仿佛塞满了苍白的积雪,血管中流淌的都是扎人的冰碴子。
即使死亡,也未曾让谢景如此无助过。
“……算我求你。”
忘了是怎么跟谢景约定好见面时间,也忘了谢景后来又说了什么。齐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界面,他承认,他对谢景的接近称得上步步为营,然而事到如今,却有种超脱了预控的茫然。
他希望谢景开心,不是想让他开口求他。
心疼又难过。
长长呼出一口气,先通知秘书henry暂时别为考察队运送研究仪器。晋明帝时期的历史是大冷门,晋明帝在位时间不长,登基手段不光彩,登基后全在打仗,史官对他的评价又普遍不好,国家拨给的经费根本不足以支撑研究工作。紧接着又给蔡教授打了个电话,在他赶过去前停止一切考察工作,否则齐氏立刻撤掉投资。
收拾行李、订机票,抵达机场时刚好交托完公司事宜。
他以为自己够快了,谢景却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人来人往的机场,齐翰一眼就看到了谢景。他的少年站在热闹的人群里,却突兀得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像是苍白纸页上一抹干涸已久的血迹。
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如捧捧白色火焰,焚烧着谢景焦灼的心脏。航班一分一秒向后延误,谢景支着额头坐在椅子上,齐翰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莫名感到心疼,想将他按入怀中捂在心口护着,却又怕触犯了他的理智与骄傲。
最终,轻轻拍了拍谢景的肩膀,起身去机场餐厅给他买份杯装粥。
还好雪没有下大。齐翰拎着粥回来时,雪已经停了,谢景正和叶菲娜通电话。
“……妈,我回去再给你解释吧,我现在有点忙。”谢景微扬起头靠在椅背上,齐翰在他身边坐下,隔着一堵无形的墙端详眼前人倦惫的眉眼。
“嗯,我跟齐翰在一起……行李……”听到叶菲娜提起,谢景才想起来他根本没收拾什么东西,挂掉电话后拿上钱包就冲出来了,真该庆幸身份证放在了钱包里。
齐翰道:“跟伯母说,行李我带着呢。”
谢景唇边透出那么点淡淡的笑意,无声地对齐翰说了句‘谢谢’,谢景道:“不用担心,齐翰都准备了。”
s省飞云县,蔡教授正等在那儿。陵墓位于飞云县郊外靠近飞云关的位置,地点隐蔽低调路还不好走。
国家对帝陵有保护,禁止开发挖掘。然而晋明帝的陵墓实在太简陋,简陋得根本就不像是帝陵,考察队还以为只是哪个诸侯王公的墓,看到正殿中心摆放着象征帝王的四重棺椁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什么皇帝这么穷!!!整个墓穴里最值钱的差不多就是棺材板了!
如果没有记叙晋明帝生平的玉简和宫壁上歌功颂德的壁画,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就是明帝的长眠之地。难怪他们寻觅了许多年都毫无所获,这个陵墓完全不合礼法不遵祖制,能不能找到不靠逻辑靠缘分。
昏昏欲睡的夕辉铺垫在脚下。
地下宫殿的长廊仿佛一条逆时光的通道,让谢景以为路的尽头就是大晋。
正殿的壁画描述的都是战争,战火从四面八方燃起,枪戟战车,流矢断旗,鲜血汇成一条沉默的长河。所有战士的面容谢景都不陌生,他们曾鲜活的存在于他眼前,这墙上的每一个人,他都能叫得出名字。
没有金银玉石,没有繁复装饰,这里只有战士的荣耀点缀着无声的肃杀。
近乎虔诚的轻触厚重棺椁,谢景竟从冰冷的棺身上汲取到一丝温暖。
“蔡教授,在外面等我一下。”谢景的情绪不太对劲,齐翰总觉得他似乎在排斥周围的人,仿佛想把自己沉到墓地深处去。
“可是……”
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应付这位固执的老教授,齐翰淡淡道:“再磨蹭下去,我就不知道仪器什么时候能到了。”
蔡教授:“……墓里空气不好,你们别待太久。”
二十四影卫的画像沉默而忠诚地守在四重棺椁周围。齐翰慢慢靠近棺椁旁的谢景,不知是不是墓里的气氛太压抑,他总觉得以一种守护的姿态站在棺椁旁的谢景很危险,像一只捍卫领地的孤狼。
穿过画像时,齐翰停住了,他的目光在一幅画像和谢景之间来回往复,眼中的疑惑越积越深。
帝善减笔画,爱舍貌取神。二十四幅画像,不过寥寥数笔,却留存住他们最真实的神韵。影七的画像和谢景说像也不像,少了前世的狠厉阴冷,多出一些温和无害。
“很像我?”谢景没有去看画像,也并不在乎齐翰的反应,他只是注视着棺木,也只愿守在棺木旁。
齐翰思考了会儿,挑选着合适的语言,道:“不太像。”
谢景歪了歪头,好奇道:“哪里不像?”
走近影七的画像。画像上的人也有一双桃花眼,然而他的眼底太过凉薄。齐翰也算见识过不少人了,画像上的男子是微笑着的,但画者显然很了解这个人,画中男子有笑的模样,却无半分笑意。看起来像初春飘落的柔顺桃瓣,花瓣边缘却是锋利的刃。极具欺骗性,却又潜藏着狠辣。
“太冷漠了。”
“……什么?”谢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论,他抚摸棺椁的手顿住了。
齐翰正认真观摩画像,凝眉深思,道:“温和只是表象。”
点点头,谢景淡淡道:“嗯,继续。”
“冷血,难以捉摸。”齐翰补充道。
谢景背着手站在棺椁旁,面无表情地观赏其他画像。
分析完画像,更加佩服画者了,他的画就像一副传记,传神地述说...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