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怎么做?!怎么做?!”几百坐席围绕的演讲席上, 一个青年人两手押在讲台上,大声疾呼, “有人妄图用刺杀这种卑劣罪恶的方式, 闭上所有反对者的嘴。什么样的懦夫,可耻到对妇孺下手?!”
代表席上一片鼓噪;支持者起身脱帽大呼“oui”,反对者则发出“non”或嘘声。
演讲人对此习以为常——以前还要更乱。
尤其是在提案表决前的辩论日,这些拥有巴黎地区立法权的三级会议代表们, 看上去一个个衣冠楚楚, 吵起架来和菜市场中的无套裤汉没有分别。
议长和其他主持委员费了很大劲,半骂半哄, 终于在会场理出了秩序。那一段时间,议长的嗓子每天都在冒烟。
如今, 其它代表不能打断演讲;如果需要,可以用简短的呼声表达自己的反对,但不能说话。
“郎巴尔夫人躺在病床上, 生死未卜!我们不是医生, 或许对她的健康无能为力。但我们能做到一件事:让无耻的刺杀者的政治图谋失败!
“现在, 让我们想想——仔细想想, 刺杀者的目的是什么?这一点, 只要看看夫人的身份就知道了, 只要看看夫人是谁的朋友、谁的敌人就知道了。
“各位先生女士,我呼吁大家击败刺杀者的阴谋,不仅仅是出于对郎巴尔夫人的同情怜悯,也不仅仅为发泄义愤而报复。我做这样的呼吁, 是因为三级议会面临着自成立以来最大的危机。
“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代表,在进入这个神圣的地方时,都带着一种深深的自豪。巴黎的法令,由我们这些代表,通过协商对话制定;所有想法得到充分交流,大家在这场公平的游戏中各尽所能。‘令人瞩目的、属于未来的、体现平等和自由的伟大创举’,这是报纸的评价,也是人们对我们的期望。
“然而现在呢?
“我并不是在危言耸听。每一位代表,从进入这个会场时,都能隐隐感觉到悬挂在头顶的一把利剑。曾经我以为那把剑是特定的某个人——或者说某顶王冠——但现在我才知道,三级会议最大的敌人不是人或物,而是一种方式——
“一种将我们在九年间辛辛苦苦积累的一切政治成果毁灭殆尽的手段。
“假如我们让刺杀者目的得逞,请想一想,这是在传达什么样的信息?对话、沟通、辩论费时费力,为什么要去做?暴力和血腥既快捷又能保证结果,为什么不干?
“到那时候,曾经颂扬我们的人们,会怎么说?他们会指着这座议院大楼说,‘看,这是那群恶棍和杀人犯聚集的地方。多么可悲呀,我们的巴黎就由他们之中作恶最多的人决定。’”
“朋友们,如果您和我一样,不希望见到这一幕上演,就请用手中的一票,反对这个提案!”
“Oui!!!Oui!!”
鼓掌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演讲者志得意满地离开讲台。
郎巴尔一直没有向外界表明立场,理所当然地仍然被视为税制改革的支持者。
小霍克尔当然也担心她的身体,但作为工业联合会一员,站在阶级利益的立场,他很快就提出了利用这场刺杀引导舆论的策略,获得会长首肯。现在成效已经显现出来了。
马拉坐在会议席上,脸色好像刚从矿井底爬上来一样黑。提出暂缓实施新税制的议案是他博取名声的重要一举,就要被这些该死的有钱人毁掉了?
隔着人群,他求助的目光投向沙特尔伯爵——现在已经是“平等菲利普(Philippe galité)”了——提案的原件是对方给他的,也是这位人物向他保证,一定能令他功成名就。
虽然对方事前要求他对他的参与保密,但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听听霍克尔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就是□□的阴谋家了。
菲利普则好像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主席台上一般,刻意避开马拉的视线。
如果要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九年的他,那就是“闹腾”。
九年前,他协助了艾吉永的反叛,虽然行事低调,没有在公众视野中露面,也只是从犯,但王后没有放过他。
和孔蒂亲王、孔代亲王一起,他被提起诉讼。经过审理,法院向大众澄清了孔蒂的真正立场,孔代则因为最后时刻被孔蒂说服悔改而免罪。最大两个主犯艾吉永和普罗旺斯伯爵在逃,作为还留在国内的最大“反派角色”,他当然变成了杀鸡儆猴的对象。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迎接他的是十年的刑期;他名下的财产被罚没,爵位被剥夺,成为一介平民。
四年前,老奥尔良公爵病危,哀求国王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也看在这些年来没有给路易添过麻烦的份上,放唯一的婚生儿子回来见他一面。路易心软,与玛丽商量之后,发了特赦令,把菲利普放出巴士底狱,改为监外执行,不允许离开巴黎。
父亲死后,菲利普没能继承爵位——因为国王不准许。由于奥尔良家族没有别的男性后代,这支始自路易十四亲弟弟菲利普亲王的波旁旁支,就此断了传承。
根据惯例,这种情况下,爵位被王室收回,以待赐予别人。传统上这个头衔只属于国王的近亲属,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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