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咽下最后一口黑面包,往嘴里咕噜咕噜倒起酒来。这是他和部下从农户家抢来的;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美食。
从杜伊斯堡逃出来后,他们就面临没有补给的窘境。其中一匹马在逃离时受伤,骑手最后不得不含泪杀了他;一行人分食了硬邦邦的马肉,也算改善伙食了。
经历了一段在路边寻找因为天气渐冷而逐渐稀少的野果野味的日子后;他们终于碰到了村庄,毫不犹豫地劫掠一番;这使得他们元气大增,士气大涨。
“一定要赶在大元帅到前线之前,把法军的情况告诉他!”布吕歇尔握紧拳头。
想到法军那压倒性的火力,众人刚刚才有起色的表情,又昏暗了下去。
在交火之初,谁都没有意识到敌军的与众不同;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黑夜之中,许多事根本看不清楚;他们能感受到的只有仿佛永远不会停的密集枪声,而自己好像永远在上膛,打出去的子弹仿佛石沉大海。战友一个一个倒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那些高卢人是怎么办到的,但他们能确定一件事:敌人的火力压制是可怕的。
假如布伦瑞克还带着先前的观念与法军交战,那么多少普鲁士精兵都将有去无回。
面对情绪高涨、决心甚笃的长官,其它几位幸存的战士,却都意兴阑珊。
他们离开杜伊斯堡时,因为太过仓皇,又是晚上,没有看清道路。等太阳升起来,他们才发现身处完全陌生的地方。在茫茫平原中,他们迷路了。直到找到了村庄,逼问村民,他们才问出了去往东西大道的路。
假如没有经历这番变故,及时将战况转达给大元帅,或许还能抵偿战败而逃的罪过;但现在……
“长官,”一个骑兵小心翼翼地问,“没能保护好莫伦多夫元帅,您回去之后可能会受到惩罚。”
“战败降职,天经地义。”布吕歇尔说。
其他人心中发苦。布吕歇尔或许只是降职,他们却可能砍头。胡萨骑兵虽然源自匈牙利,但并不是雇佣兵部队;兵源大多来自普鲁士本国,多数还是农奴。无论用战败或是脱逃的理由,要处死他们都太容易不过了。
不仅败得彻底,而且军中地位仅次于大元帅的莫伦多夫,就死在他们面前。而他们竟然没有拼死战斗到最后一刻,反而临阵脱逃——虽然这是布吕歇尔下的命令,但不可否认,听到命令下达的那一刻,他们心中可称狂喜。
布吕歇尔有自己的考虑。一边倒的败局无法挽回,再拖下去可能真的连一个人都逃不出去,那么谁去通知大元帅?何况他也绝不能任由莫伦多夫的尸体落入敌军手里;想一想,首战就击毙敌军元帅,这对法国人的士气来说是多大的鼓舞!
黑灯瞎火中,恐怕敌人自己都没看清射中了谁。只要他带走尸体,法国人就无从确认了。
——他倒没想到,这个举动当真有效。法国方面还不知道莫伦多夫跟着胡萨骑兵一起到了杜伊斯堡,自然也想不到才打了一场仗,就立下了这么大一个战功。
布吕歇尔在迷路的地方埋葬了莫伦多夫,立了标志。至于今后还能不能找回去,只能看上帝的旨意了。
夜里,见其他人发出了浓重的鼾声,守夜的骑兵悄悄起身。
他屏着呼吸,小声叫了几下最近战友的名字;对方毫无所觉,睡得很熟。
他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到拴马的地方,顺毛安抚几下,给它嘴里放了一把草,牵着它小心朝外走。
就在他准备上马离开时,忽然从后边伸出一只手来,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
他几乎要尖叫出声。
转头看去时,他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好像踩着棉花一样摇晃。
“长、长官……”
布吕歇尔在夜风中绷着脸,声音仿佛还带着醉意:“你要去哪?”
“我、我见马好像饿了,准备带它在附近找找草料。我发誓我没有擅离职守不认真守夜!”
“我现在不怀疑你不认真守夜,我怀疑你想私自逃跑。”
被抓到现行的骑兵脸色瞬间惨白。
这边的动静当然也惊醒了其他人;一双双眼睛惊疑不定地望了过来。
“逃兵的处罚,是死刑。”
话音刚落,锋利的马刀划过空气,在骑兵脖子上划出红色的血口。他瞪着眼,仿佛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说不出话来了;除了断裂的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直到倒下死去,他都再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布吕歇尔转过头,目光从一张张惊惧的脸上扫过。
“你们都给我记住,跟我回去,只要我愿意担下责任,你们不一定会死;但如果不跟我回去,你们现在就会死!”
目光再次扫过,布吕歇尔满意地看到,所有人都顺从地低下了头。
“朗茨,你不用跟别人挤一匹马了。”他把马拉回去,任由马蹄从死尸身上踏过,“这匹马归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