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嫣明白,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当初他那般善良的救助了她,又那么单纯又执着的喜欢着她,可她却那样狠狠的伤了他,锥心之痛,又比现在刀架在脖子上又轻几分?
“阿胜,其实这一年来……”
小嫣低下了头,手里紧紧的攥着一席毛毯,指骨青白可见,含着两眶热泪的眸子终究是没兜住,重重的砸在了月色之下。
“师兄不要你了?”
他冷然收起了剑,可那言语却比刀刃更加凌厉,直刺人的心脏,带出丝丝心头之血。
小嫣眉间微颦,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嘴角挂着的冷厉讥诮,心脏处蔓延出一阵阵细细密密的疼。
恨和爱一样,要么与日俱增,要么烟消云散。
那般刻骨铭心的爱,于她来说永世难忘,与他来说却是永远的教训。
阿胜望着面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女子,面上生出大片嫌恶至极,平息了一年的情绪渐渐又滔天骇浪的起来了。
“哦~我知道了,是你怕去了汴州,师兄一人便不能再庇佑你了吧?
你这样心比天高无情无义的女子,怎么甘心就这样嫁作人妇,应该想往更高处走吧,怎么,现在没能攀上老夫人,又转战顾府未来主母了?”
“阿胜……”
我想你恨我,即使对我冷漠如冰,也不必这样。
其实我知道,你这样很辛苦。
刺猬在试图扎别人的时候,同样也会伤害自己。
“所以你又回来了,觉得我比师兄有用,是不是?”
他说着,眼角生出殷红的血色,像是恨到了极致,恨不得一掌捏死这个自私自利、没心没肺,擅于玩弄情感的女子。
小嫣只是一个劲的哭,一边哭着一边摇头,不知不觉,已经被他的身形逼到了狭隘的角落。
阿胜伸出手,粗糙的指腹反复把玩着她的下巴,低下的面庞背着月光,看不清那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讥刺无比的目光。
“怎么?这回这么有耐心,在顾府忍辱负重一年,怎么赶都赶不走,就是为了重新搭上我,好助你成功攀上夫人的高枝?”
他一向正经的口吻面容,此时都变的流里流气,那一副散漫可笑的样子,连对一个风尘妓女的尊重都没有。
最开始,他哪里是这样的。
他温润的让你无论身处险境,无论心感绝望,还是走投无路,都始终觉得有一缕温暖的阳光打在头顶。
“勾引我啊?就像当初勾引师兄那样,亲上来……”
他低下了唇,嘲讽的唇舌还没轻薄的触碰到那柔软之处,便被小嫣一把推开了。
“你走~”
阿胜看着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厌恶,身形微震,眉峰耸动,像是一瞬间怒急了,一掌拎起她的衣襟,重重的摔在墙上,伴随着眼角猛烈抽搐,身形覆了上去。
“怎么?觉得我恶心是吗?觉得我不配碰你是吗?装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当初你抱着师兄可是享受的很!”
他不由分说的吻上去,像是疯子一般,疯狂的吻,携带着浓浓的报复和无以复加的恨,恨不得就这样把她啃死。
无视她的任何哭泣和泪水,直到将她从激烈的反抗吻到无力折腾,吻到嘴角殷殷的渗出大片鲜血,与咸湿的泪水交融在一起。
没有一丝的情致,有的只是羞辱和赤裸裸的报复。
很久之后。
阿胜才不屑一顾的推开了她,缓缓掏出了袖中的帕子,擦拭着恼红的嘴角,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仿佛要欣赏她痛哭流涕的样子。
小嫣惧怕的蜷缩在角落,埋着头哭了许久,衣裳和发丝凌乱的不成样子。
她并不恨他,只是待抬起头来,泪水婆娑的目光看到他帕子上绣着的那朵蔷薇花时,视线霎时间僵硬住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蔷薇二姐妹要明里为难她,暗里折磨小然。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年以来,他宁死不肯再见她一面。
她终于明白,有些事早已烟消云散了,只是她还天真的以为,所有的破镜都会重圆,所有的误会都能解释。
往事如烟,新欢粲然。
她还是欠他,两条命。
可无论他再如何折磨她,这颗心都不会再动了。
小嫣颤巍的扶着墙壁起身,五指拢着被撕得零散的衣裳,一步步朝着玉春堂走着,那趔趄的背影,像是没了魂似的。
阿胜狠戾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没有一丝留恋和感情的背影,殷红的眼睛愈加像灼热的岩浆。
他握着那帕子,生生碾碎,一拳将水榭园的墙壁砸的凹陷了下去。
从最初到现在,她都从来没有施舍给过他,一分一毫可怜的爱。
却一次又一次勾走他的心。
放不下又得不到,简直能把人折磨致死。
她是这世间最绝情的女子,最毒的蛇蝎。
小嫣失魂落魄的到了玉春堂。
一路上,她的脑海里不时的闪现出男子交替的言语。
‘你也配接近夫人’
‘忍辱负重了一年,怎么赶也赶不走’
‘装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抱着师兄不是很享受吗?’
……
原来,自己在他心中早已低贱成了这个样子,就像每个人在传言中说的那样。
原来,这一年来他并没有装聋作哑,装作不知道自己在顾府,只是一直在暗暗把她赶出府。
原来,她早已落得个千夫所指,众人唾弃的地步,就连最后一缕阳光都黯淡了下去。
小嫣推开房门,绝望到了极点时,一直没心没肺的笑,一边笑着,眼泪一边往下落。
身处绝境,还愿意顽强活下去的人,肯定心里有一样支撑她的东西,可是这个东西一旦被摔得粉碎,就不复存在了……
不,她还有她的弟弟。
暂时的。
小嫣忽然丧失了所有的追求和希望,不去想任何东西,包括在顾府苟且偷生,包括努力接近夫人,包括挽回那段残破不堪感情的心。
她太累了。
小嫣一壶烈酒将自己灌得不省人事,躺在床上,想等待着醒了之后,就到檀掌事那里结清银两,带着弟弟到嘉成的最边缘,买一块地种下。
到那时,就再也没有这些纷纷扰扰,再也没有这些顽固执念,再也不用过得这么辛苦。
可她哪知道——
她的命运,从来都没有一帆风顺,从来都不由自己主宰。
小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
头脑稀晕,饥肠辘辘的还未进食,便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顾府解雇书信和一盒银子。
她梗了梗干涩的喉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忽然间觉得很冷很冷。
她收拾好了行李后,却找遍了大半个顾府都没看见弟弟小然。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慌了起来,好像有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正在发生。
她掐了一个预术,一直朝西走,直到走进一处厮卫庭堂,才看到小然。
他正坐在板凳上,瑟瑟发抖。
小嫣第一眼几乎没认出来弟弟。
因为他现在几乎已经是面目全非,浑身的衣袍被柳条抽打的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两颊被人扇的高高肿起,额间青紫密布,煞是触目惊心。
小嫣吓得一下子眼泪就掉了下来,猛地冲了进去,像疯了似的抱住了他。
“小然,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姐姐,我疼。”
小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轻轻地几乎听不到声音。
小嫣那时候,几乎是痛的心如刀绞,恨不得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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