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头抵住的部分,微微的,有些潮湿。
潮湿了不要紧,太阳出来,晒一晒,所有的阴霾都会消散。
只要你肯,站在阳光下面。
该怎么形容林葱儿此时的心情呢?牛车行驶到大约一半儿的路程时,天色已经黑沉沉的了,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呼唤:“大牛——葱——大牛——”
一道佝偻的身影似乎在奔跑,深一脚浅一脚的冲着牛车而来。
林大牛分辨了一番,登时精神了,甩一下鞭子,大呼小叫起来:“爹——是我们,你咋跑这儿来了?”
那身影站定了,气喘吁吁地解释:“爹从地里出来,见石头赶牛车自己个儿回了,还说你们在县城眼界高了,不稀得坐他的牛车,以后也别想再沾他的光……”
说到这儿,闷葫芦觉着不合适了,便没再继续那个话题。
“今儿可晚。”林有财的声音里转换出几分欢快来:“这是麻烦的哪个村儿的叔伯大爷?摸黑儿把我这两个娃儿送回来,我那个闺女腿脚不好……”
佝偻的身影迎上前来,却没有发现预想中的“叔伯大爷”的影子。
林大牛牵着牛缰绳忽然就抽抽嗒嗒的了:“爹,爹,是——咱家的牛车,妹妹买的,咱家——呜呜——有牛了。”
傻缺牛被亲爹那几句话引得,回想到了林石头那副可恶嘴脸,又觉得自家买了牛分外解气,激动起来。
“说的啥?”林有财在夜色里僵住了,伸着头,查看温顺的黄牛,查看胡乱用衣袖抹脸的儿子,和坐在牛车上无声无息的一道影子。
“真是咱家的牛,爹,你摸摸,牛车也是,林石头欺负我们家没牛,把我们丢到半道上了,妹妹就说,咱自家买,呜呜——卖了猪大肠——银子……”
林大牛又哭又笑,颠三倒四的说了又说。
巨大的喜悦袭击了老闷葫芦,他完全忽略了儿女被同族侄子欺负的事儿,围着牛车打转,搓着手,口中不住的嘟念着:“牛车——咱家的——我家葱儿——能耐……”
就在这两个人完全不在同一个轨道反复的嘟念声中,一直心情郁郁的林葱儿,坐正了身子,嘴角缓缓上扬,上扬……
不计较过去的林葱儿得没得到当爹的关心和宠爱,最起码今夜,林有财还知道惦记两个晚归的孩子,大老远跑了来。
“咳咳——”,林葱儿轻咳几声,再继续任由这父子俩嘟念下去,今儿夜里就别想睡觉了。
“回家吧。”
“嗯嗯,回家,葱儿你再睡一会儿,大牛也上车坐着,爹牵牛走,这牛刚跟了咱,还不认得路呢。”
狂喜中的林有财,抢过了儿子手里的缰绳和鞭子,这一会儿说的话的数量,足足能超过平时半年的。
“夜里有风,大牛遮挡着你妹妹点儿,等回家爹管喂牛,爹会喂哩,往年借了村长家的牛使,爹都喂得好好地,爹知道哪儿长得草牛爱吃……”
夜色深沉,只分辨得出黄土地面的些许轮廓,林有财小心的给牛带路,整整说了一路的话。
却原来,闷葫芦不一定是真的闷葫芦,遇到兴奋点,比“话唠儿”的言语还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