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的脸盘虽巴掌小,不符合如今的审美观念,但是,眼睛一点儿都不小好吧?圆溜溜的,什么看不出来啊?你家昨天摆着摞着的成品跟布料,丝毫没再移动也没减少好吧?
她不接话,只是笑,笑的云淡风轻可拽可拽了。
掌柜的两条卧蚕眉抖啊抖啊,看看被按住的蚊帐,再看看林葱儿的笑脸。
“要是真能卖出更高的价格来,还不压货全都出手,给你六两银子也不是不行,但是,那就不能给现钱了,卖一顶咱们结一顶的账。”
到底是做了多年的掌柜,说来说去都吃不了亏。
可是林葱儿肚子里还空着呢,来的路上打算的要采购白米白面回去解馋呢,怎么可以这样赊欠?
“先按姐姐起初说的价预付给我,等按照我的法子卖完了再支付余款好了,我们家等着米下锅呢。”
自从知道了自己逃脱不掉穷困的现状,林大小姐就开始坦然说起自己的穷困,每一次讲述,都是一次尖锐的刺激,她需要这种刺激。
四六二十四两银子,其实也够林葱儿买办家用的了,平常庄户一大家子一年到头也挣不来这些钱,但是,林大小姐真的没办法就此满意,过惯了富得流油的二代生活,二十四两银子拿在手中,她的心还是恐慌的,跟分文没有的恐慌差不多少。
她想爱吃啥就吃啥,爱穿啥就穿啥,爱住什么房子就住什么房子,爱给谁花钱就给谁花钱,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二十四两银子,连给这些个“爱”塞牙缝儿都塞不住的吧?
这一刻,有了那么股子“悲从中来”的感觉。
“掌柜姐姐先想想寿安城里最富有的人家住在哪儿,最好要家里有女儿的。”林葱儿把银子装到一个粗陋的荷包里,这是昨夜里临时撕了旧衣服袖子缝起来的,简单难看,但是实用,荷包口儿加了抽绳,可以套在手腕上,再直接抓在手里,不显山不漏水,不把人打出狗脑子来,抢不走……
“咯噔——咯——噔——”,林大小姐的步子有些慢了。
掌柜的就是个大马哈脾气,根本没发现这位精灵古怪的“妹妹”满脑门儿冒着虚汗,走向牛车的每一步,都虚浮的很。
外面阳光正烈,尽职尽守的林大牛,依然顶着烈日站在“彩衣阁”的正对面,“大黄”贴着墙壁的阴影甩着尾巴……
这画面很美,林葱儿吸了吸鼻子,递过荷包。
“哥,”她软软的叫了一声:“这是二十四两,你拿着钱,先买点儿应急的吃食回来,不拘什么包子烧饼都行……”
林大小姐低下了头,低语几个字:“我——饿——了。”
饿坏了,饿的发晕了。
屁民,活得艰难如斯。
尤其是不安于现状的屁民二代、三代、四代、无数代。
可是终归会有某个人,率先从屁民的阵营里挣扎出来,孜孜以求艰难创业,一步一步开拓基业,成为“富一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