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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及椴树蜜好,总归是家有蜂蜜,她马上拿来。

    “用蜂蜜做药引子,服下试试。”曹氏配了些药——自带的粉末样的东西——并调好,丁淑慧一勺一勺地喂下去。

    徐德龙焦虑万分,一旁一袋接一袋地抽烟,随手将烟笸箩推给曹氏让烟道:“抽一袋。”

    女人抽烟很普遍,故有三大怪歌谣:窗户纸糊在外,养个孩子吊起来,姑娘叼着大烟袋。曹氏用自带的乌木杆、玛瑙嘴坤烟袋捻上一锅,对着煤油灯点着,吱吱地吸。

    “瞅她折腾的。”徐德龙心疼地说,男人到这种时候觉得做女人可怜,生一次孩子走一次鬼门关。

    曹氏四平八稳地抽烟,缀在烟袋杆上的绣着喜鹊图案的烟荷包,悠荡着。职业造就她的冷漠,你疼痛哭啊嚎的在她听来,如同风吹窗户纸那样自然而然。

    “秀云,咬咬牙,挺过这一关。”丁淑慧握住产妇的手,鼓励加安慰道。

    “淑慧姐,太遭罪啦!”徐秀云满脸流汗,浑身水洗似的。

    “我知道……”

    徐德龙狠吸几口烟,其实烟早乏(燃完)在烟袋锅里他不知道而已,说:“曹婆婆,大人孩子没事儿吧?”

    “保住保不住,一会儿看药啦。”孩子还在产妇肚子里,出得来出不来接生婆没法做出准确判断,曹氏无法对徐德龙说,“情况不太好,顺生是不可能。”

    “不能顺生?”徐德龙听到最坏的消息,不能顺生,就是横生难产,他陡然紧张起来,说:“那咋办呀?”

    “妈呀,哎哟我的妈呀!”徐秀云突然痛叫一声,往下的呻吟卡在喉咙里,没力气吐出来。

    这也到了关键时刻,接生婆要显身手的时候,曹氏把未抽透的坤烟袋递给徐德龙,他替她端着烟袋。老牛婆掀开盖在徐秀云下身的被子,说:“哦,流红啦。”曹氏没说那个“血”字,产妇的血窝子有的老牛婆大概忌讳。

    “曹婆婆,还有没有办法……”丁淑慧看到危险,眼里汪着泪水。

    “唔,看老天爷!”这就是曹氏的本领,一切靠老天,她从徐德龙手里接回坤烟袋,平淡地说:“保不住了。”

    “孩子?大人?”

    “当然是孩子,大人眼下还没事儿。”接生婆断然道,在一片红色中划拉什么像在浑浊的水中摸鱼,一个沾满血液的人形东西捧在手上,对徐德龙说:“找个家什来!”

    徐德龙顺手拿过一个筐底儿——编筐从打底起头,有时失败就剩下筐底儿——接生婆把血糊糊的东西放上去,往下怎么做他清楚,扔到后院去,铺子前面街道,没有将夭折的婴尸抛到大街上的。后院堆着柴火,他便放到那上面,抓把草盖一盖。转身回屋去,跺掉鞋上的一层浮雪,叹息道:“要个孩子这么难?”

    “已经掉(流)了两个,滑了。不易挂住,她亏气亏血,需要好好调养。”曹氏说,收拾她的接产工具,拿了酬谢走人。

    送走曹氏后,丁淑慧说:“秀云太刚强,上午还编个花筐呢。”

    “今个儿正月二十七。”徐德龙自语道,“公历1932年3月1日,这孩子要是活着属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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