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到现在仍然没能觉悟!眼下你又用这种方式来对待我——这根本不是在救我,这是在逼我!就像当初逼心颜不得不嫁给贺兰慕雪一样!你这么做所能得到的结果只能有一个——就是我的死!”
田幽宇彻底暴怒了,他狂吼着将我扔回背上沿路疾奔,咬着牙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蠢女人!你想要赴死是不是?好——好!我成全你!我带你去找姓季的!我要亲眼看看你们这一对蠢男女究竟死成什么惨样!——你这蠢女人!”
他带着我像一头疯了的狮子般在崖壁间纵跃,冷风将我的脸刮得生疼,我压根儿睁不开眼睛喘不过气,只好将头埋在他的背上。就这么狂奔了许久,终于在一片黑色石塔前停了下来。
这些石塔约有十来米高,四人合抱方圆,共计七层,每座塔的塔顶都刻有一尊罗汉像,塔为实心,是用黑色的灵璧石雕刻而成,黑压压地一片,静静矗立在巨大的山体之前,显得诡异阴森。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丫头!”田幽宇偏头斜瞪住我,“你当真不顾危险,要去找那姓季的?”
“宇哥哥,”我静声道,“他是我男人。当我决定跟他的那一刻起,就也同时决定了要同他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假设眼下的形势转变,被掳去的人是我,他也会不顾一切地跟去找我的,生不能同日,死定当同穴!宇哥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换作是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罢?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田幽宇伸手轻轻抚了抚我的脸颊,沉声一笑,道:“丫头,你可知这一次贺兰慕雪带了多少人来么?——五十龙禁卫,一百神箭手,三千御林军!龙禁卫的功夫你已见过了,就算是刚才救了你的那个神秘家伙,只怕也难敌他们十人联手。而一百神箭手,个个箭法都不在贺兰慕雪之下,箭无虚发,发必伤人!你认为我、鬼脸和那神秘家伙三个人再带上不会武功的季燕然和你,能够活着从这些人的手上逃出来么?这一去九死一生,或许我们一个也活不了。丫头,你既已打定了主意,我也不再拦你。我只有一句话要说在前头,心颜的死让我突然明白:死并不能解决一切、带走一切,逝者虽去,可生者的痛苦却无穷无尽。看轻生死固然是一种洒脱,可轻易放弃生命却是最不负责任的行为!是懦弱,是逃避!丫头,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轻言放弃——你听到了么?”
“我听到了,宇哥哥。”我重重地点头,“你放心,我没那么懦弱,也不会那么不负责任。我会尽力地活下去,也会尽力地让爱我的和我爱的人活下去,包括你。”
“包括我?”田幽宇笑起来,“作为什么人?”
“哥哥,一个负责任的好哥哥。”我一字一字地道。
“臭丫头!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说些好听的来让你宇哥哥高兴高兴!”田幽宇笑着,转而严肃了面孔,道:“方才我同鬼脸暗中跟随了贺兰慕雪一行人往这个方向走了一阵,见他们与山道上的几辆马车汇合,想来那车中坐着的才是这次行动的执事官——哼,凭借贺兰慕雪原来的职位和他杀戾气太重的性格,朝廷也不可能给他权力去指挥龙禁卫!再依朝廷历来主张行事一文一武搭配合作,那执事官必是个文官,如此一来,他们汇合后定要先商量下一步的计划,而后才会启程赶往什么九龙谷,行进速度上自会慢下许多,咱们现在已经赶在他们前头了。如果这个方向通往九龙谷,那我们所在的这地方当是通往那里的唯一路径。我想就在这里动手营救季燕然,这些石塔正可以起到避身的作用,起码能一定程度上的挡下神箭手的箭。到时丫头你在暗处躲好,千万莫要被对方的人发现,否则会令我捉襟见肘,如果到了你与季燕然只能救一个的境地,我必然是先救你而舍姓季的,你须明白。”
“我明白,我知道分寸,宇哥哥不必顾虑我。”我扶住他的肩头,恳切地道:“宇哥哥也听我一句:形势若危机,一定要先自保!若你因为救燕然哥哥或是我而受伤甚至……我会内疚终生的,你千万别让我承受这样的结果!答应我!”
“放心,丫头。我这次到江南来就是为了找贺兰慕雪清账的,就算不因你们的事同他刀剑相向,也要为心颜与他来次生死之战——今天注定是他的祭日了!”田幽宇说到最后,牙咬得咯崩崩。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来么?”我打量了眼四周,见我们沿途而来的这条山路是直插入山腹中的,两侧皆是参天崖壁,前面豁然一大片空地被四周山崖环绕,空地上矗立着的便是那片黑色的石塔群,整个地方寸草未生,皆是光秃秃的石头,而那石塔群放眼望去竟是密密麻麻地铺陈开,令人难以数清这里究竟有多少座石塔,越往深处看越是模糊,只有隐隐的黑雾笼罩其中,愈发显得妖异糁人。看样子若想穿过这座石谷去往九龙谷,黑塔群是必经之路。
田幽宇也四下打量了一阵,瞥见高高的石壁上有一处裂缝,便背了我腾身跃起,脚尖在石壁上借了两回力方才落入裂缝之中,宽窄只能容一人侧身而立,纵深倒可站下四五人。
他将我放下,让我侧身向石缝里挪,而后他也跟着挪进来,向外看了看,道:“这里正好,既不易被他们发现又能俯视全局。到时我会看准时机悄悄出去,你在这里待着切莫乱动出声,更不许探头向外看,听到了么?”
“听到了。”我点头,倚住身后石壁略事休息。
田幽宇偏头看了我一眼,道:“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姓季的家不是在望城么?那个九龙谷的地图又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倒是你,宇哥哥,那贺兰慕雪究竟同你有什么仇?为什么他要那般对待心颜来故意向你挑衅?”趁着等待的功夫,我问出心中存在已久的疑问。
“哼,那个蠢货!”田幽宇冷笑,“丫头你还记得我的恩师护国大将军端木良罢?当年他老人家是我朝响当当的大英雄,整个京都上至老人下到孩童对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现在在职的许多武官都是受了他的影响才从小习武习箭的,我当年亦是如此。”
“那一年听说他老人家要招收习箭的关门弟子,举国上下的年轻人皆来参选。为了公平起见,老人家设立了考题用以层层筛选,最后只能选出一名来——结果你也知道了,最终是我做了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而在最后一关与我争夺这唯一名额的人,就是贺兰慕雪。”
“想来那时起他便已经对我怀恨在心了,之后又有每年一届的武状元比试,我与他恰巧又是同一届参加,到了最后又是我们两人争夺状元——结果仍是他败在我的手上。”
“再之后我与他分别驻守西、北边塞,与蛮夷各打了几次小仗,那时我率兵将西蛮彻底灭了,凯旋回朝,而贺兰慕雪那蠢货却吃了败仗。于是圣上派我当即前往北边塞,十日内我便将北蛮也灭了精光。如此一对比,贺兰慕雪自是更加嫉恨。自此之后又有林林总总数次类似事件发生,这积怨便在他心里越来越深,最终演变至此。”
……原来如此,既生瑜,何生亮。想来贺兰慕雪是个自视极高之人,却不成想处处都落在田幽宇的下风,只能叹他生不逢时了。都说女人的嫉妒心重,可男人若嫉妒起来,其可怕程度比女人也不差!
“我一直不明白,后羿盛会上为何宇哥哥你最后会输给贺兰慕雪,”我想起了往事,不由问道:“是他在暗中给你捣乱么?”
田幽宇冷哼一声,道:“凭他那不入流的功夫还捣不成这种水平的乱!那一次的捣乱者另有其人,现在想来,只怕就是方才那位神秘人出的手!”
尽管我也早有所料,但是被田幽宇这么说出来还是引得心中一动。
“第二轮时我最后那一箭原本力度拿捏得正好,射出去后却突然被外力向前推了一截,事后我将箭拣回检查了一番,发现由箭的尾部被一根头发直直地穿入了箭身,正是这根头发导致了我那一箭失控,可见‘捣乱’之人乃是一位罕世高手,这根头发最近也是从当时乘坐官眷的画舫内射出来的,距比赛的湖心有数百尺的距离,就是我或者鬼脸也不可能做到。而今日从我与那神秘人过了几招后便可得知,他的功夫在我之上,也在鬼脸之上,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为了帮你而在后羿盛会上对我暗中作梗的。”田幽宇哼着道。
“对不起,宇哥哥……”我低声道,之所以要向他道歉,是因为若不是害他输了后羿盛会的比赛,田心颜也不至落为贺兰慕雪用以报复他的工具,倘若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倘若我认命地嫁给田幽宇,我就不会同大盗产生感情,大盗就不会受到伤害。季燕然也不会同我有任何的交集,他会继续等他的真命天女出现,那个玄机公子的女儿,曲天吟。而我,嫁给田幽宇,他会疼我,会护我,也许也会学着用我能接受的方式爱我。田心颜不必嫁给贺兰慕雪,虽然岳清音肯定是不会娶她的了,但她也可能会找到一个她更加喜欢的人。如此,每一个人都能圆满,每一个人都会幸福……
但,这就是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没有那么多的也许,错过了就是错过,时光不会重来,心境不会重塑。现在的我,只想好好地珍惜我来之不易的恋人和感情,想好好的,好好的爱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