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村里再次要拉段曼云进祠堂受审,在外婆的帮助下,她连夜坐车逃跑,第一次离开生养她是八年的村庄。
如若不是徐决,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段家村,她会在这座民风淳朴的村庄里嫁给一个庄稼汉,白日下田,夜里伺候家小,平凡地过完一生。
也许她该感谢徐决吧,如果不是他,她不会被迫离开,也不会有之后的际遇,更不可能成为今天的她。
她该感谢徐决吗?也许,该吧。
爱是什么呢?爱是虚伪,伤害,欺骗,背叛,爱是失去一切,爱是一无所有。
爱是段曼云要不起的东西,是她奢望了一辈子的东西。
她一个人在小诊所里生下段沉,她太瘦了,难产,宫口不开,诊所里的医生都吓坏了,这要是生死了人可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更或者是因为她谁都不能靠,只能靠自己。
最后拼了命竟把孩子生了下来。
整个诊所的医生都精疲力竭地去休息了。孩子被他们放在段曼云身边,孩子刚生下来,甚至都不会哭,憋着一口气像在和谁较着劲。
她看着孩子那张皱巴巴红彤彤的脸,忍不住哭了。孩子像有感应一样,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嗓音洪亮。
段曼云抱着孩子眼泪直掉,她在安慰着孩子,也在安慰着自己:“我的好孩子,别哭,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会爱你,爱你一辈子。”
段曼云后来给那个嗓音洪亮的男孩取名“段沉”,“折戟沉沙”的“沉”。年少那场伤筋动骨的爱情就像一场战争,她失败惨重,终生不忘。
于江江听完了那段往事,良久都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她从来没有想到段曼云有这样的故事。也不知道作为儿子的段沉对她误会那样深。
在这一刻,她对段曼云充满了佩服,即使她不喜欢于江江,可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仍是伟大的。
同为女性,对于徐决的敢做不敢当,她气愤至极,可看着他消瘦而悔恨的样子,她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
“后来为什么不去找她呢?她一个人带着儿子,过了多少苦日子?没有爸的孩子有多可怜,你不知道吗?”
徐决轻轻喟叹:“后来我曾去求过曼云的外婆。老人家虽然恨我,还是把我带去了北都。我在北都看到了曼云,也看到段沉。”徐决顿了顿,“我想补偿,她不愿意原谅我,一直避而不见。我在北都住了很久,好几个月。一直守着她们母子。直到很久以后的一天,我拎着水果去看她,看到一个年轻男人送曼云回家。”
站在老旧的青石板路上,徐决等了很久,等到那个男人走了,才试探性地问段曼云:“男朋友吗?”
段曼云对徐决充满了敌意,没好气地问他:“你还来做什么?”
徐决手上拎着很多苹果,好贵的苹果,在那个时代是奢侈品,他一个教书的,为了买点苹果在火车站给人挑担子挑的手都在抖。
他的手一直在抖,他说:“我只是想来看看……孩子……”你字说不出口,生生换成了孩子。
段曼云很不屑地看着他,冷冷地说:“你要看他当然可以,你要带他走都行,只要他愿意。”
那时候才几岁的段沉对突然出现的男人充满了怯意。段曼云狠心地把他推开来,推到两人中间,她指着徐决说:“段沉,这是你亲生爸爸,你不是一天到晚哭着找我要爸爸吗?这就是你爸。跟我还是跟他,你自己选吧?”
段沉还太小了,根本不懂大人之间的恩怨,一听相依为命的妈妈“不要”他了,吓得哇哇大哭,抱着段曼云的腿撕心裂肺地哀嚎着:“我要妈妈……妈妈……你别不要我……”
徐决看着孩子哭成那样也很心惊,他想上前去安慰一下,母子俩却一起向后退了一步。
段曼云还是那么倔强地拒绝着他:“你看到了,孩子选了我。”
徐决看着北都老城的青瓦红墙,墙缝间勃勃生机的青苔,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灰白的色彩。
他站在那里,良久没有动,最后把苹果放在地上,对段曼云说:“我走了,这点水果留给孩子。今后……今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