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他按摩了好一会儿,才收起梳子,慢慢地将他的头发束起,戴上帝王的冠冕。对镜自照,这时候,已经不是那个在床上癫狂到了极点的男人。他自有一股子威严和桀骜不驯。他是这天下的王者,所有人都必须匍匐在他的脚下。
她没有问他为何如此急着召集宫妃家宴,也不想问。但凡是他的吩咐,她便自动遵从,彼此相安无事。而且,这个丈夫不是她一个人的——别的妻妾们也有和丈夫亲近的权利。
他御驾亲征回来,一别大半年,于情于理,都应该和一大家子见一个面。
呵,他的家人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这些不是她的家人——她永远也没法真正大公无私地融入这一番“和乐融融”的齐人之福里。
在这一点上,她知道,自己始终“不守妇道”——尤其是在这样的一夕缠绵之后,那种心碎的感觉,就益发地强烈了。
二人对视,盈盈无语,彼此都不把心事说出来,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们之间,许多事情已经不需要诉诸于唇舌了。
小宫女端上汤来,拓跋宏有点意外。
冯妙莲亲自接过,让小宫女出去。
“陛下,你需要补一下。这汤是我吩咐她们熬好的,火候很足,你尝尝。”
他端汤,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彼时,不知他如此疯狂,但是,她潜意识里,难道也不曾真心诚意的关心着他?就算是在那样的心境之下,她也希望他能够平安健康。
所谓夫妻之道,原来如此?
汤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喝下去。
脸上的疲倦仿佛立即消失了好几分,声音也欢快起来:“妙莲,我好久没有喝过这样的好汤了……果然,还是你才了解我的口味。”
她微微一笑。
“以后,天天煲汤给我喝好了。”
天天!
他说天天!
她笑容惨淡,不做声,他已经伸出手,将她拉住:“走,我们先去赴宴再说。”
家宴异常盛大。
六宫妃嫔震动,大家竟然不知道陛下回来的确切时间。早晚都还在打听,忽然之间就通知家宴了,御膳房已经把菜肴案几摆好。
而且,规模也和以前的家宴不同。
以前的家宴,理论上是皇帝居中主位,右侧最尊是皇后,依次是等级高下的妃嫔,而且,是单独的席桌。
但是,这一次,没有单独陈设皇后的席桌。这是啥意思?难不成,把皇后排除了?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大家很快就发现,帝后的席桌在同一张上——上面摆放了两副碗筷。
九五之尊只得一人,就算是之前,皇帝也维持着这样的气派;可是,这一次,他为何大大的破例?为何忽然不顾皇家的规矩了?
李妃主持大局,安排座次。但是,这一次,她面对满座妃嫔的质疑目光时,也回答不上来,面上十分不好看。
她深知礼仪的重要性,在礼仪治国的国度,名不正则言不顺,一切如果失去了礼仪的支撑,整个道德体系就会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