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招呼,虽不是国事来往,但因身份显贵,也算一件大事,正如虞沨所言,大君无论如何也没借口把旖景强制扣留,并不存在任何险恶。
即便如此,虞沨依然让灰渡随往,护从水路的亲兵就不下百人,又特意叮嘱抵达楚州后,再调百余亲兵前往西梁。
转眼又到离别之日,安然与殷永小两口也来了王府,一家人聚在一桌用了晚膳,老王妃知道旖景是要去迎曾孙女儿——当时旖景是被大君所掳之事仍旧瞒着,老王妃只以为真如虞沨所言,戚氏为了自保,才把晓晓先送去西梁,等戚家堂诸人得到安置之后,再将晓晓交返。
老人家自是期待,倒少了一些别离的忧虑,说起安瑾也已经有了身孕,老王妃更觉欣慰,但也叹息安瑾嫁得远,她又上了年纪,经不得山长水远的跋涉,再难见着。
旖景连忙安慰,待将来,安瑾也不是没有回国省亲的机会。
这一餐团圆饭,王爷与王妃眼睛碰到一起的时候甚少。
似乎双方都在回避彼此,气氛微妙。
当回关睢苑,虞沨还照常去了前庭与僚属几个议事,宵鼓响了甚长一歇,他才回房。
更微妙的是旖景却已经上榻歇息,虽屋子里还不至于黑灯瞎火,可隔扇密合,外间的烛照映出室内空空、窗前无人,那灯火也便显得寂寥清冷了。
夏柯与秋霜这回都没得允准同行,尤其夏柯,那时西梁不少贵妇也在大君府目睹过她,旖景现身人前也还罢了,横竖不少人都晓得她与“倩盼”相似,再加上一个夏柯,却难保不会露出马脚。
明、慧二婢引领十余个二等丫鬟才是随行。
为了朝起方便,阿明阿慧便在今晚当值,两个虽是“后来者”,却也对中庭主院的规矩十分谙熟,瞅着王爷进了隔扇,便把外间的烛照悄无声息地熄了,又退了出去。
旖景当然还在辗转,闻得门响,负气般翻了个身,紧紧闭目。
明明是不舍别离,明明牵挂不放,却耍起小性子来。
她听见一阵衣衫的细碎作响,也感觉到有人挨了近前,将她搂进怀里,那呼吸声长长缓缓地打在耳畔,激起肌肤上一阵细碎的颤栗,她的眼角便湿涨起来,却咬着牙一声不吭仍旧装睡。
亲吻落在浅浅的衣襟里,却有一声无奈的叹息:“旖景,明日我还得早朝,怕是,送不了你……”
王妃这回彻底“睡”过去了。
离别的夜晚,悄然无声,滴漏轻越的节奏里,朱纱帐静默。
可那拥抱至始至终没有放开,而两个人,同时失眠了。
次日清早,霞光正在东天炫烂,浩浩荡荡一列车與便驶出祟正坊,沿着朱雀大道出城。
及到通州港时,又是一片艳阳高照。
喧嚷的码头,人群迎来送往。
有久别重逢喜之不禁,也有送亲远走泪湿衣衫。
旖景与特意送行的长兄苏荇别过,目光忍不住看向人头涌动的街道。
她的身旁是首次出远门的安然,因为有殷永陪在身边,并无离别愁绪,只有好奇不已。
街道上那般拥挤喧嚷,可看在旖景眼里却只有冷清。
他果然是没来的。
却又嘲笑自己,不过是短暂的别离,哪需如此矫情?突地后悔昨晚不知怎么就任性起来,便是今早,也不曾与他道别。
旖景黯然转身,于舱内,倚着花窗,见大船缓缓驶离港口,一路景致倒后。
“我会回来的。”她喃喃自语:“等接了晓晓我就回来,不管锦阳情势如何,就算稳妥起见要把晓晓安置在楚州避险,我会立即回来。”
船随水去,她没有看见,岸边一所高楼上,面窗而立的男子一路目送。
“保重,旖景。”也是喃喃自语,直到客船渐远没入一片帆张桅立,虞沨这才缓缓落座,提着持壶斟水,那水却漫出了盏口,他依然无知无觉,直到滴落湿了衣袍,才如梦初醒一般。
摇头苦笑。
他知道她在懊恼什么,这么多年,这回并没与她商议,却绝决地把她推离身边。
因为实在不想,倘若万一……无论多长的时间,他也准备不好当真与她永别。
不愿撒手,不愿舍你孤独,我不敢面对你的悲痛。
所以旖景,是我自私了。
我期望的是当你归来,我仍然安好无事,或许已经挺过了这场重病。
我不是想和你就此长离。
可万一时不予我……或许,待你归来,我已不在。
旖景,我没有与你决别的勇气,更无法想象你的悲痛欲绝,所以懦弱的我,这回选择逃避。
如果这就是永别……
男子紧握手掌,指节清突,似乎要刺破那层苍白透明的肌肤。
旖景,我不会轻易撒手,你相信我,我在等你归来。
望天庇佑,你带着晓晓归来时,我能在港口迎候,而不是悄悄站在远离你的地方。
更不是,天人永隔。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