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求你的怜爱?她的骄傲不允许。
当时那些话,冲口而出。即便到了现在,她也没有后悔过。
十九嫂说,不是她不好,可是感情的事情,是没有好与坏,没有对与错的。
她不信,也不明白,论家世,论相貌,论才情,她哪一点差与那曾八娘?
可是她再好又有什么用?他不喜欢。
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了什么叫绝望。并且从此日日在绝望里煎熬。
直到有一天,她觉得了无生趣,且再次看到狄咏和曾八娘相见时眼中的笑意,所谓爱和喜欢,便是他对她那样吧?
别人都以为她那回是自杀,其实不是。她只是希望能用身体的疼能掩住心中的痛而已。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再到他面前去乞求他的爱。
再后来皇伯父赐婚。巨大的惊喜之后,心中余下的只剩惶恐。
她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她从来就知道。温和的外表也许能欺骗了别人,可是却骗不了他。他是那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哪怕是天,也会去反抗的人,她喜欢他,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
虽然明知道他既然不喜欢自己,那么就算真的结成夫妻,她也不会快乐,可是心中又有别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不是,也许还有机会,她和他还有那么长时间呢。她不信用余生的所有时间,赶不走他心中那个不过相识数日的人。又有时候,她又觉得,用一生的时间,只为得到赶走他心中另一个人的影子,这样的一生,还是她清河的一生吗?是她清河应该走的路吗?
日日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中挣扎着,再后来传来他重病无治的消息。
父王和母妃想退婚她是知道的,每天去宫中请求退婚,她也是知道的。可她觉得和自己无关。退婚也罢,狄咏真的死了也罢,所有的结局,都掩不住他不喜欢自己的本质。
甚至恶毒的会想,就让他死了吧,他死了,自己的心也死了。而曾八娘终究不可能得到他,就算曾八娘知道他喜欢她,又怎样?再怎样喜欢,他不是都没有去反抗皇伯父的皇命吗?如此,那份喜欢,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们,她,狄咏,曾八娘,在这场感情的战争里,谁都没有胜利。
可没有想到,他的病竟然好了。而随着北辽的昭然若揭的野心,大宋决定与北辽开战。
他请求领军。她一点都不奇怪。而这场婚事的搁浅,她同样也没有失望。想到他即将离开京城请去边关,她甚至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所有的都随着他的离京而暂时搁浅。
她要用这段时间来好好的重新做回她自己。
得到他明日便将开赴边关的确切消息时,虽然外面下着秋雨,寒意袭人,她还是决定出来走走。
却没有想到,大半年来几乎未曾出门,却在这雨天,看到了他。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心中竟然无波无澜。
狄咏冒着雨,一路而去,好在因为下雨,路上行人极少,那马几乎是狂奔而去。
到了曾家的门前,大门紧闭,惟有门廊下的两个灯笼,在黑沉的雨夜中,发着微弱的光。
狄咏正想上前敲门,却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子领着一个一身儒衣的老者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那青年冲到门前拍门,便有门房过来开了仪门,因光线太暗,狄咏看不清那男子的脸,且他原本也没有见过曾子简,自然不认识,见门一开,曾子简便拉着那老者冲进门去,狄咏来不及呼叫,只得从马上跳了下来,问那正要驾着马车绕去后门的车夫问道:“请问刚才进去的那位公子是?”
“是我们府上三房的二公子,请问这位公子是?”
车夫打量了来人一眼,却见他气宇非凡,虽着常服,也能一眼看出非富即贵来,怕得罪了贵人,忙恭敬的回道。
“我姓狄,府上的二公子为何如此匆忙?”
车夫答道:“回狄公子的话,因我们府上的夫人不小心摔倒,动了胎气,公子们怕家中的稳婆和医婆不能救治,为着保险,这才去请的大夫回来。公子可是要寻我们家哪位公子?不过这会儿我们夫人公子们可能都没有空接待狄公子了,狄公子若无急事,不如改日再来?”
“你们夫人可有性命之忧?”
车夫摇了摇头:“这个小人不知,只是看公子焦急的样子,怕是不大好。狄公子是否要小人叫了门房,给您通报一声?”
难怪云善会失约。
他如今可是福宁王府的郡马爷,与云善的事情,曾家人定是知情的,本就没有理由寻上门来,何况是这个时候?
狄咏摇了摇头。
“既是府上有事,不必了。”
说完,留恋的看了一眼曾宅,打马而去。
子简请了大夫去了听荷院中。
老大夫还好,子简来回奔波,虽是有马车护送,可也湿了衣衫,丫鬟们怕他冻着,便劝他回去换了衣衫。子简招呼好老大夫坐下,湿了的衣衫穿在身上毕竟不舒服,且身上也着实觉得冷了,便叫八娘陪着大夫在厅中坐着,自己则回去换干净的衣衫。
八娘想着这会儿过来,只怕这位老大夫也还未用晚膳,先是吩咐了秋蔚为老大夫人送了晚膳过来,因她自己也未吃,秋蔚多送了两份,才好晁文柔从屋里出来,姑嫂二人虽没胃口,可想着还需打起精神来,也吃了一些。
到了半夜,屋里总算传出婴儿的一声啼哭。
随着这哭声,守在屋里的兄妹几人也都如脱水一般,瘫坐到了椅子上。又不由的相视而笑。
八娘忍不住喜极而泣。
旋又想到,宝宝是没事了,可是娘呢,娘怎样?
才要冲进屋里,却见晁文柔一脸喜悦的出了屋,八娘忙上前扶了她:“二嫂,我娘怎么样了?”
“放心,母亲没事,只是身子太虚了。里面有稳婆照顾着,你别担心。”
“谢天谢地。”八娘听了这话,合掌对着西方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
因听说朱氏无恙,再看到八娘这样子,四郎几人都笑了起来。
“母亲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是弟弟。”晁文柔笑道。
八娘见她一脸的疲惫,忙扶了她坐下:“二嫂,你守了大半夜了,娘现在没事,你快回院里歇息去,这里有我呢。”又转头对四郎几人道:“哥哥们也回去吧,总归你们在这里,又帮不上忙。”
他们留在这里,确实也做不了什么,四郎笑道:“也好。”
又见那老大夫也还在守着,为了安稳起见,便道:“要不让里面收拾一下,还是请这位老先生帮着母亲搭一下脉吧。”
八娘一想也是,便与里面的婆子们说了。
不时收拾好了里间,老大夫给朱氏把了脉,也只说因失血过多,再加上生子,身体大虚,以后需得好好补养,倒是没有别的问题。
得了老大夫这话,众人这才真正放了心。
因是半夜,也不好就让这位老先生这么回去,八娘过性吩咐了丫鬟收拾了客房,又说了好些话,这才叫四郎送了老先生回屋里歇着。
晁文柔虽不放心,也被八娘赶了回去。
一时除了丫鬟婆子,只有八娘一人,朱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边上放着新生的婴儿,八娘守在床前,静静的夜,只有屋檐上雨水的滴嗒之声。
看着婴儿那皱皱的小脸,想到这个小小的新生命,就是自己的弟弟,心里的感觉十发奇异。
爹去世那晚,曾经说过,若生男孩子,便叫子开。
八娘露出笑来,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子开的脸,笑道:“小十二郎,爹爹说,你叫子开。这个名字,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