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睫轻颤,看起来一副柔弱天真的菟丝花模样:“阿父不知道吗?早在我十岁那年,阿娘就远赴洛阳找你不过,我在太守府住了多日,却始终没有听到过关于她的消息。山水迢迢,她又武功尽废,想来,是死在了找你的路上吧。”
殷太守怔了怔。
春娘,来找过他?
他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武功又怎么会被废?”
“阿娘为了你,背叛了天枢和她的使命。为了脱离天枢,她不惜自废武功,不惜挨了一百棍,这才得到自由身”
殷太守深深锁眉。
他以为,春娘仍旧在玉楼春好好地待着。
那个女人看起来冷情冷面,相处的那一年总与他恶语相对,他还以为与她的恩爱只是一场露水情缘。
他万万没想到
春娘竟然为他做到这个程度!
寒烟凉抬袖掩面假装啜泣,却从袖中淡然地看着他。
她这冷情冷面利欲熏心的老父亲,竟然也会为往事伤神。
她弯了弯唇,微翘的杏子眼里藏满讥讽。
殷太守揉了揉额角,沉沉道:“是我辜负她了。我这辈子有过无数女人,却从没有哪一个,像她那样让我魂牵梦绕,经年不忘。等将来问鼎中原登上高位,我一定会找到她,给予她皇后的尊严!”
多么情深似海的许诺。
寒烟凉听着,却只想笑。
远处游廊。
南宝衣倚在美人靠上,手搭凉棚,好奇地观望那对父女。
殷穗小声:“娇娇,隔着这么远,你又听不见他们在谈论什么,这样看着,能看出名堂吗?”
“可以看唇语啊。”
“哇,娇娇,你竟然还懂唇语!”
“不,我不懂,我就看个热闹。”
殷穗讪讪。
不懂还看得这么起劲儿,也不知道图什么。
正说着话,殷朝宗从游廊一端走来。
他道:“你们在干什么?”
殷穗看见他就想起那一夜老君山的事,害羞得不敢与他搭话,只低头不语。
南宝衣指了指亭子:“在看他们。”
殷朝宗抬眸,目光落在寒烟凉的身上。
南宝衣挑了挑眉,趁机谋起好处:“说起来,寒老板是殷公子同父异母的妹妹呢。她自幼被母亲抛弃,过得十分孤单艰难,与你的处境不相上下。如果殷公子将来有幸掌管洛阳,可否将寒老板的名字记入族谱?可否给她世家贵女该有的尊荣?”
而不是,太守府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殷朝宗远远注视着寒烟凉。
有殷太守这样的父亲,是他们共同的不幸。
他正色:“我会把她当成亲妹妹去疼爱。”
他要离开,余光瞥见殷穗。
对上她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睛,他想说什么,可是想起两日后的那一场大战,他便什么也说不出口。
谁也不敢保证,能从战场上全身而退。
不轻易向对方许诺未来,不给对方没有保障的希望,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殷朝宗伸手,替殷穗拣下发间的落花瓣,随即不动声色地离开。
殷穗抬手摸了摸发髻,杏眼中满是眷恋:“娇娇,我有时候觉得大表哥不喜欢我,可有时候,又觉得他是喜欢我的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