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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心牵情系两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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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所有弊令,集中不得再以管理为由征收额外摊费,往来运输一应照官价收取费用。平州当年免赋,以安民心,来年全部依朝廷之令以十五赋一而缴。对于携助有功的连朋及其全家给予赏赐,特别是连花连朋这一对姐弟,云曦很是喜欢,格外嘱咐连家好生教养,再不可荒废等。对于那些视而不见,怯于陈家庄之威不敢施与援手的连家庄民也并无惩罚。

    如此,无人不羡慕连花一家,只叹自己无命无眼,没料定真佛,同时也羞叹任人欺压,人情漠冷不假援手。至于平州新任太守,云曦指相应官员拟了人名再来呈报。

    接着因绯心病重,他无心再久待,只想了若到了故土,许是能让她好些。便大驾起往淮安来。至七月十二离开平州,水陆并行,走了八九日,七月二十便到了淮安,入住城南的圣德园!云曦所见芳林,一时感叹,将圣德二字改成南安,并亲自赐匾联不消细说。

    绯心听他说着,也不插嘴,只是眼神烁闪。云曦知道她最想知道什么,故意不提,急得她心里油煎一样。他瞧着她的样子十分有趣,也不理会,一边随手抚着她的头发一边说:“这几日你身子不好,需要在园子里静养。所以朕决定免除一应繁冗,你也不用再见什么人,也好仔细调养。”

    绯心一听这个急了,挣着要起。他伸手摁住:“这刚醒过来,又起什么?”

    “臣妾再有几日就好了。”绯心急着道,使劲找借口,“太后这一路也疲累了,七月双节都在道上过,静在园里怎么好!中秋臣妾是打算在园里设宴的,也好,也好让太后高兴高兴!”

    “那怎么行?此番你这大病一场,没个月余断是出不得门。中秋后朕要往瞿峡祭江河,你在园中休养,回来就要起程返京的,再若添了病痛,回程道路漫漫,哪里支撑得住?”他越发笑得诡滑,“朕知道你这次有功,回去必少不得你的好处。”

    “皇上。”绯心瞧着他的眼,一时喃喃道,“臣妾知道错了,这些时日让皇上操心受累了,以后臣妾再不会如此。”

    这话算是说在点子上了,云曦自是了解这话深层的意思。他伸手去搂她,将她抱起来坐在他怀里:“这么病了一场,倒真像是脱胎换骨了,不过别没两三日便打回原形才好!”这半个月,她瘦成一把骨头,原本合适的中衣,此时在她身上肥出一大块来。

    “臣妾定是不会的。”绯心轻声说着,转脸看他,“皇上,臣妾想向皇上讨个恩典。”如今她是因着体弱,言语久了也累,但实是想把这事坐实。她太想见见家里人,若是父亲能获圣恩进园觐见,肯定面上也有光彩。父亲苦心这么些年,她身为其女,不能尽孝,若能再帮他长长脸,日后娘亲在家也能抬头挺胸,一时忍不住,所以少了一些套话。

    他听她没那些拘着的套话,听着也舒服,一时笑眯眯地说:“自是知道,都到了这里,哪能不近人情呢?”他摸着她的脸,“前两日你昏着,不过朕已经传诏了乐正寞并他两个兄弟,你爹好得很,红光满面的,比你瞅着还少性呢!”

    她一眨不眨眼地听着,心里越发地激动,带着脸红通通一片,连嘴唇都有了血色,就算他打趣她显得比她爹还老,她也一点也没往心里去。他瞅着她的样儿,一时很是有些难耐,不由错开眼接着说:“朕已经封了乐正寞为锦乡侯,你那个兄弟,朕觉得他很不错,提前选出来,由庞信带一阵,到时让他跟着一道回京!”

    绯心眼都瞪直了,万是没想到,父亲居然可以得到一个爵位!就连林孝那样的世家大族也不过只是个乡侯,跟她爹现在一样,至于像左含青,官居二品但无爵位,只算人臣不是亲贵。

    有了爵位,就是亲贵,不管这个爵位多低也好,不管封地多穷也好,都是贵族!况且锦乡并不穷,而且离淮安很近。那里有良田数百顷,民生富足得很!有了爵位,有了地,他们不是商人了,他们是亲贵。

    锦泰的王侯分封制度并不完全依照古制,总的来说就是两种爵,王爵和侯爵,全部按地域分。王爵分为三等,最高等级为四方王,也就是东临,西宁,南丰,北海。

    这四王最初的爵号起于四大封国,也就是锦泰开国初期的东南西北四片大封地,最初这四王是享有封国,有极大的权力。封国中所有税收供其支配,并可以任免官员,自立兵营储备兵马。

    比四方王低一级是六成王,比如当朝的兴成王就是六个成王之一,有一城之权土。比他们再低的就是郡王,郡王领郡城之地。

    比王爵低的侯爵,最高级别的侯爵是郡侯,然后是县侯和乡侯。乡侯虽是最低一级的爵位,但绝对也是贵胄一级。

    如今锦泰已经改变了故有的分封制度,因武宗时期的诸王混战,致使后来的帝王深感前车之鉴,所以削减了王侯等贵族的权力。

    王侯同样可以享有封地,但不能任免官员,不得干涉当地行政管理,不得蓄养兵马,不得私铸兵刃,但可以享受封地的财富,除上缴国家一部分外,可以随意支配,同时朝廷每年也要按制给王侯一定量的禄帛赏赐。

    所以同样的爵位,封地的贫富也拉开了诸王的财力等级,比如一个郡王,安阳郡王和北慕郡王的爵位是一样的,但这两个郡王一个富一个穷。安阳是有名的富郡,北慕地处边陲很贫困,这两个郡王明显有财富上的差距,而且一旦封王,如果没有职务在身,必须前往封地。如果到一个非常穷困的地方,又没有职务,其实就跟流放差不多。

    锦泰有制,封王的基本都是宗亲,极少有异姓王出现,有些极有功的名臣良将,也都是死后追封一个王侯爵位。

    像先帝时期的名将叶陨凉,曾只身单刀夜入敌营,铁骑横踏之间取敌将之头颅,勇不可当。曾有诗云:“星如火,月似刀,犹见成王英豪。马饰金羁七宝辔,身着碧滕紫蟒袍。追风去,三千里,固守城关笑傲。谁言陨凉安阳子,只可俯身向禾苗。”

    这首诗说的就是名将叶陨凉,出身寒微,不过是安阳一介农夫之子,但因他战功赫赫,最终封为武成王的事!但实际上,叶陨凉是至死才追封的武成王,他活着的时候,从未穿过成王一级的紫蟒袍。不过这足以让他为天下所羡,更令他一生功迹都入书立传。

    至先帝朝开始,爵位渐渐仅成为身份的象征,基本上权限已经一再被削减。但对于异姓非宗亲的家族,封爵对他们而言还是穷极一生要追求的尊宠,将士征战沙场,文官兢业治理地方,不过都是为了四个字——功成名就!

    三叔今年得了职,是皇家买办,皇商和商人完全不一样。以前他们也买地建茶园,建了不少,但那些地都是使用权,不是所有权,是要给地主每年交税的。而锦泰的土地,本就不是你有钱就能买的。

    皇上是最大的地主,锦泰都是他的。他把地分给自己的兄弟子侄和亲信,那些人再把地分给自己的子侄和亲信,他们再租卖出去,其实就是卖一个使用权,坐收租税就可以了。在锦泰,有地就等于有钱,没地,买卖做得再好,也是流民商贩,最是轻贱的。

    云曦看着她的表情,绯心此时已经激动得浑身乱颤,像打摆子一样。其实他是一步一步来的,封这个爵很是应该。

    其一,绯心身居贵妃之位,给他父亲一个爵位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像后宫总爱关注着朝中动向一样,朝上的也不时地观望后宫从而窥探皇上的好恶。他治阮家的时候,一直在提拔贵妃,当时朝中已经有人上表,要给乐正寞加爵。作为皇家脸面,天子的宫人,而且已经是到了贵妃这样一个尊位,娘家太难看也不行。但他当时一直压着,是因绯心又把他给惹火了,治办完阮家之后,她竟要求身后名,更把他气个半死,所以一直压着不议。

    其二,乐正家有功,这次南巡,说是淮南富豪集资,云曦查过,基本上都是乐正家和当地商家出的钱。地方上的豪绅多是挂个空名,由着乐正家还有少量的商人在大把地掏银子出来。

    其三,乐正瑛救驾。这个云曦知道,绯心那是迂腐忠心外加极好声名的性子作祟。当时该由常福去找京畿营的,让连朋带着她先躲起来,这也是云曦的本意!她为了给乐正家添功,不惜把自己当成弃子,将两人全指派出去。当时来的就算不是乐正瑛,也是乐正家茶园的人,反正算来算去,这一功跑不了。

    云曦虽是恨得咬牙切齿,但他也不想点破,更实在不想再压着了。这么些年,她也没求过什么,甚至乐正瑛参加了淮南武试她都没提半个字,若不是他对她家里的事格外地上心,一时问了下头,他压根都不知道这事。

    如今借着南巡到了这里,他便封了乐正寞。官位不变,就是加了爵位。乐正寞这人资质平平,虽然是个会钻营的,但好在人比较胆小谨慎,又因绯心在宫里,一直点着他不让他生事。他自己本身也是个好面子讲名声的,所以放在哪儿也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至于乐正瑛,有一副好身手,比一些武将名门也不差,埋没了可惜,加上又是个老实巴交的,交给庞信练几年也是不错。

    “如此你要的,朕都给了你了。你还要讨什么恩典,朕也一并应了便是。”云曦抱着她,低声说,“十五那日不行,南省这边的亲贵都要来拜见。广成王也巴巴地带着王妃要从奉安过来了。太后跟广成王妃是姐妹,早就跟朕说了要留着叙叙,到时少不得事。况且十五团圆,朕想与你一道赏月,若弄一堆人进来,不知道要闹到几时。不如过几日便唤他们进来与你相见。你想见哪个,拟了名单给他们,让他们准备就是。如此,你可安心休养了?”他话说得随意,就像两口子在叙家常里短。

    她话都说不出来,巴巴地瞅着他。他已经料到她开口想讨的恩典是见她的家人!她满脑子轰轰作响,乱个无数。她所求的声名、荣耀,一下子全来了。艰难的时候,她总觉得一生不可盼至,而如今,又容易得让她有些难以反应过来!他看着她的眼睛,一时难忍,手不由得往她襟里探去,结果她身体猛地一紧,微蹙了眉头,嘴里忍不住低呼出声。他登时后悔,忙让她顺着躺下去:“你再睡罢,说多了也累得很。况且还没好呢!”

    绯心因一触痛警醒过来,一时间也觉得怪,怎么的胸口疼得很。她一时眼转,他侧身看她,突然觉得好笑:“你伤的又不是地方,当时那样一通蹭,不疼才怪呢!”

    绯心一下明白过来,脸更是添了血色。他更添了玩味,掀着她的领口:“让我瞧瞧,现在好些了没?”

    绯心咿咿呀呀地要缩,让他一膀子搂过来,但没再逗弄她,躺在她身侧:“睡吧,再睡一觉。养养就好了!”说着,他自己已经闭了眼睛,绯心听他说了这么多,实是疲累了。但也正是因为他说了这么多,让她的精神又格外亢奋,一时看着他的五官精琢,气息良顺,神情温和,又有些痴倒!

    接下来几日,绯心一直安心养病。平州那边不时有事逐一而报,这两天臣工忙着把那里的一些余事收一收,因皇上人在南省,地方上哪里敢有半点拖泥带水。太后因平州之事,极是震怒,一是后怕,二又是担心皇上。照她的意思,刁民胆敢掳劫皇上,全无王法在眼里,如此瞒天之行径断不能轻饶。但皇上已经作此令下,她也不好说什么,索性也就全都不管,只管园中享乐。

    本来她就对绯心在江都的时候跟着皇上出去也不知个侍候,结果弄得皇上拉了肚子。这一回不但不长记性,更变本加厉,险让皇上出了事。更听说皇上不管不顾,亲自跑山里去找她,贵妃真是好大的脸面,皇上顾着她的体面,自家滚得泥里土里没半点天威,实是让太后心里越发添了堵。但绯心病着,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这一回,绯心病个半死,她不过就打发身边的太监问了问,便就由着太医治。反正有皇上当她是宝贝,她这个太后也用不着再锦上添花。

    绯心知道太后心里不痛快,所以稍好些便往太后那里请罪,言语恭顺,礼仪周全。太后眼见人家台阶都捧来了,再端着不下不过就是引着皇上不快,就势免了她的见礼,说了些体恤的话便罢了。反正这些日子,南省的亲贵全都过来接驾,有些离得近的,官眷也一道跟来觐见侍奉太后。太后身边压根也不缺人伺候取乐,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此绯心也省得事,更因如今父亲封了爵,南省这边的亲贵外加地方官府,每日定是往家府里去得不少。绯心越发不愿在此时张扬,索性借着身子不好,免了所有命妇的见礼,平日在园中也少逛闭门,行事也越发低调起来。

    坤草、白芷,配以当归、珍珠粉,混合仙人掌泥,再辅以秋水仙碱,去疤生肌最是有效的。绯心这十来天一直病得神志昏乱,令上上下下皆人仰马翻,一时顾着调理内患,外伤不过都是以大内御用药品敷治。绣灵跟了绯心几年,其实颇领受一些护肤心得。只不过当时绯心病情来势凶猛,床边聚的人太多,加上她心里实是怕得很,一时也顾不上许多。

    如今绯心转好,外伤其实已经愈了七七八八,绯心平日就对自家妆容肌肤很是仔细在意,这来自于她从小所受妇容之教。女子端庄仪雅是为妇容,这方面她从不肯有半点懒散,眼见伤患渐愈,但身上也留了些记号,特别是手肘,膝头,还有就是胸部。所以绣灵这几日又调了些草药泥糊子,帮绯心敷体。

    绯心趴在一张大躺椅上,一边瞅着窗外的葱郁一边神思乱飞。那天她忙着打发了常福和连朋分别去送信,自己实是寸步难行,眼见山下火光点点,她心里又是怕又是忧。她断是不能让人擒着的,先不说她一个女人,哪能随便让男人拉拉扯扯,就说首要的,若是那帮人摁着了她,皇上等人不就等于受了牵制?

    所以当下她便想找个地方先蹲藏一阵。谁料她刚动一下,脚底下就失了根,连摔带滑地向下跌了一段。亏得树长得密,她撞一下顿一下,再欲起又摔,反复几次,人就跌到那个草坑里了。她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这种山野里哪里走得?但这般摔了,意外倒让她瞧见那个洞,这里草长得又长又密,她恰是一屁股蹉下去,腰根正抵那空洞。当时天黑得很,她心里又怕到了极点。满山老听着奇奇怪怪的虫声,极度慌乱之下,也顾不得太多。她本是想一头钻进去,但头一进去,一股子臭味一下给她熏出来,加上极黑的,头一进去没了半点光亮,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长虫突然蹿出来咬。

    后来因她的位置还是高些,眼见有火把忽悠悠地往这边晃,心里极怕让人拿住,便也不再顾及三四,倒着先把双腿送进去,一点点生挤进小洞里。她身形是比较纤细,骨架也小,但到了胸口那里就难进了。她虽不是极端丰满的类型,但以她的身架来说也算是不错的。她手肘膝弯用力,加上心里害怕慌张,生是对疼痛没那么敏感。后来越退越深,直到整个人都缩进去为止,等到挤进去定下之后,发觉胸前后背都是火辣辣地疼。最后云曦把她刨出来的时候,整个衣服都破得不成样子,后背蹭得鲜血淋漓,前胸也没好多少。

    这段遭遇固然是不堪回首,绯心此时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但更多的,还有一伤拨云见朗月的满足与欣喜。

    她想要的不过就是如此,乐正家脱离商籍,终于完成了由富入贵的过渡,乐正一族打开全新的篇章。这当中的艰难自不必言说,从宣平三年父亲捐官开始,至今宣平十六年八月,历经十三个春秋,乐正一家以超乎寻常的艰忍和小心,渐渐达到今天的成就。而成果最明显的阶段,当然是从宣平十二年开始,从她乐正绯心进宫开始。父亲的选择没有错,没有选择身份更优于她的嫡女,而是选了她,而她,也没有让父亲失望。她是乐正家首推的大功臣,是乐正一门的最大骄傲。

    她只想到这些,便觉得心满意足,身上纵是再疤痕累累也值得。她自然是明白,这些自是因有皇上的支持,而这些,是一切的根本。以前,她也曾经想过,皇上将她从太后手里抢过来,是怀与有太后相同的目的,而看中的,也正是她对声名的极度追求。她也明白皇上对她心存怀疑,因为她是太后选的人,而她之所以能当上贵妃,也是太后在护驾。贵妃这个位子是皇上封的,但皇上是遵了太后的意思。但她那时不得不投效他,不仅是因为他是皇帝,更是他拿住她的把柄。

    他在花园里临幸她,若是此事揭穿,太后就算不重罚她,也会将她弃若敞履。她已经走投无路,不得不转而为他办事,引太后入局,借她自己的手折了她最后羽翼宁华夫人。同时一石二鸟,令风头最劲的林雪清挨了闷棍,直接令其父将所有矛头对准阮家!借雪清要上位的事,又将林家彻底拉到皇上身边,除掉了阮家的头目阮丹青。此后太后避隐宫中,不再过问后宫之事。接着大肆整顿后宫,将不肯就范不能规矩的人一一去除,令她们的家族唯有尽心为皇上办事,再不敢借后宫而妄图钻营。同时此举也是安抚一些中庸之臣,表明当今圣上并非是一个只凭女色便会风光其族,不明道理之人。

    桩桩件件,他们配合无间,而同时,她也渐有点迷离:步调很一致,思虑亦相同,但抛开谋算,有些地方她又瞧不懂。后来他眼中流露,让她探得一二,但这一二,却是她不曾接触,不曾想过,甚至都不曾相信的东西。

    也不知是为何,似是因离了宫,他流露得越是明显起来,越是明显,她也越是害怕,得到声名的欢喜与莫明的害怕总是交替,让她的心也越发迷离。

    凉凉的药泥敷在身上很是舒服,她一边胡乱想着,一边随口问:“这几日怎么不见常福?”绣灵听她问,一边轻轻给她打扇一边回话:“回娘娘,这几日他在马棚那边了。”之前因他把贵妃给扔山里,皇上恼了,打了二十鞭子扔到马棚去受罚。绣灵心里也气,所以绯心不提,她也不说,直当没这个人!前儿常福趁着无人,在园里拦住绣灵,淌着眼泪地求她在娘娘身边提提他。

    绣灵毕竟跟他处了好几年,一直在掬慧宫里一个里头一个外头的替绯心操持,再见他丧头苦脸的,一时心里也有些软,刚才正寻思着怎么提一句,让贵妃去向皇上讨个情。但一见绯心闭目养神,也不好张嘴,谁料绯心自己想起来问了,索性便也说了。她轻轻摇着扇:“娘娘,常福这不省事的是讨人嫌,活该挨打。不过娘娘统共也就带了几个人,到时跑腿递话儿的也少不了,不如先记下,让他先回来伺候,待回去再整治他,看他还长不长记性了!”

    绯心听了,轻唔了一声,用一贯的慢条斯理的速度说:“你打发人把他叫回来就是了。”

    “当初是皇上把他扔出去的,娘娘如今再把他弄回来,不是让皇上脸上不好看?依奴才看,还是向皇上讨个情。”绣灵小心地说。当初皇上发了火,瞅见常福就来气,一脚把他踹了八丈远,若不是看在他是贵妃的人,估计早一刀剁了。皇上把他调走了,纵是娘娘想放,也得先去求了皇上。娘娘现今病糊涂了,怎么连这个都忘记了?

    绯心轻笑,微睨了眼看绣灵的表情:“你跟了本宫这么些年,早该知道本宫断不会做那越矩无理之事。常福报信救驾,有功无过。况且当日是本宫要他前往,皇上自然是明白的。常福不过是一个奴才,当日那情景,他唯有遵命办事。皇上只是一时恼了,如今事过境迁,都是有惊无险。此时那股气也就消了,依本宫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皇上八成是给忘了。何必还要旧事重提,你悄悄把人领回来就是了。”

    绣灵听了,便点点头,眼瞅着药差不多,便轻轻把膜去了,伺候绯心沐浴。此时正是晌午,她让绯心寐着,嘱咐帘外的宫女好生伺候着,自己悄悄地出去领人。

    绯心一时也睡不着,打从二十四日那天醒过来,连着七八天她都没出去,一直静养不理杂务。知了拉长了音在外头叫得极响,入了八月,淮安最近雨水少了些,天气很是炎热。这园子是仿着北方建筑,又糅了些南景风情造的。殿阁很是高阔,走北方风格,四平八稳,但角檐设引水线。地上设很多引水渠,利于雨季引水。

    进园的时候,因她病体沉重,云曦直接把她弄到他住的地方。这里也是一样,一早呈了图方便居安府分派,居安府吸取了在江都的经验,原本给绯心定的其实就离皇上不远,两个大院落基本是连着的。但云曦嫌中间隔了道小园景来回走动不方便,还是把她挪到中间来了。

    这几天云曦实是忙碌,七月二十到了之后,他只是见了见地方上的官员,按例封赏了乐正寞以及一些督渠的河工,没往远处去。这几天才开始往周边巡看了看,越往南来,随驾的越多,除了当时一道跟来的朝臣,至江都开始,一些封地在南部各省的亲贵也都来接驾。

    不过这些人云曦也不是都带着,有些就直接打发回属地去了,但有些便一直随着南来直到淮安。广成王是先帝的堂兄,广成王的父亲当年拥立先帝有功,所以至了其子还是袭成王爵。他的正妃正是当今太后阮星华的大姐,这次圣上南下,他本该也来接驾,而且太后也有心见见亲人。皇上想到他离得远,而且一直身子不好,加上岁数也不小了,很体恤他,要他不必赶来。所以他派了自己的长子一早往淮安接驾,然后自己携同王妃随后。

    前几天广成王到了,皇上便赐宴亲贵并臣工,特恩准成王并成王妃进园来住,方便王妃与太后姐妹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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