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人员接受了前往中国工作的条件。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对老企业有多深的感情,而是近年来日本的制造业一直都在萎缩,工程技术人员失业状况十分严重,好不容易有一份工作,大家哪敢轻易放弃。如果他们不愿意去中国,那么等待他们就只能是改行从事其他职业,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到服务行业去当普通的服务员,给人端茶倒水,这又岂是这些技术宅人们能够接受的工作?
内田悠接到了不少业内同行向他通报将去中国工作的信息,他也知道这些人被挖到中国去会对日本自己的产业带来什么样的威胁,但他已经无力回天。池谷制作所本身的业务状况也很糟糕,本公司的雇员都面临着裁员的风险,内田悠又哪里有办法安置那些可怜的同行?
“冯总,我真是服你了。亚洲金融危机,别人看到的都是那个危字,你却看到了那个机字,能够抓住这个机遇,从海外弄回来这么多好东西,这份眼界,让我老王实在是佩服啊。”
在装备工业公司的办公室里,专程前往拜访的罗丘冶金机械厂副厂长王伟龙翘着大拇指,不无真心地向冯啸辰表示着敬佩。
冯啸辰亲自给王伟龙倒了一杯茶,然后坐在王伟龙旁边的沙发上,笑呵呵地说:“老王,你啥时候也学会恭维人了?我这不过就是顺势而为,哪里谈得上什么眼界不眼界的。”
王伟龙正色说:“这的确是一种眼界。你想想看,从来都是日本人来兼并我们中国的企业,啥时候轮到咱们去兼并日本人的企业了?可你冯总就能够抓住时机,促成了这次大并购,你看阮福根他们那些民营老板,可都是捡到宝贝了。说到这,我得抱怨一句了,这么好的事情,凭什么都便宜了那些民营企业,我们这些国营大厂也是可以去占占便宜的嘛。”
冯啸辰说:“老王,这个你还真不能怨我。金融危机期间,国家要求各企业减少开支,国营企业肯定是要带头的。如果放开让国企去海外进行并购,国家就收不住口子了。让民营企业去收购,资金是他们自己筹措的,国家没有什么负担。”
“这个理由说不过去。”王伟龙不满地说,“我们也可以想办法找到预算外的资金,不会给国家增加压力,说到底,就是你小冯厚此薄彼。”
冯啸辰笑道:“如果这个理由你不接受,那么还有另外一个理由。那就是让民营企业去收购,不会刺激到日本政府的敏感神经,同时也是做给美国和欧洲看的。咱们国家现在正在进行入世谈判,人家提出的条件里就有要求我们经济多元化的条款。如果我们组织一批国企去收购日本的破产企业,难免会让人家说我们是国家主导,不是市场经济。而让民营企业去收,看起来就好多了。”
“真是特喵的!”王伟龙暴了句粗口,“咱们国家采取什么制度,还要看外国人的脸色,他们管得着吗?”
冯啸辰说:“世贸组织是人家搞起来的,咱们要想加入,就得照着人家的标准做,否则人家就可以把你排除在外。现在咱们的经济还很弱,胳膊肘拧不过大腿,所以也只能忍了。”
王伟龙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既然你冯大总经理都这样说,那咱们也只能忍了。你说,咱们国家苦哈哈地求着人家要进入这个什么WTO,到底有什么好处?我光是看到报纸上各种宣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
冯啸辰说:“加入WTO对于咱们来说肯定是有好处的,最起码,美国没法每年都拿最惠国待遇的问题来卡咱们了。咱们沿海那些开发区生产的服装、鞋帽,因为关税的问题,竞争力受到很大影响。如果咱们加入了WTO,各国的进口关税就会大幅度缩减,对于咱们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而言,绝对是一个福音。”
“对他们来说是福音,对于我们这些装备企业来说,就是危险了。”王伟龙说,“到时候咱们的进口关税也要减少,国外的大型装备要想卖进来就更容易了。像我们罗冶这样的企业,技术没法跟人家西方企业比,再没有关税保护,那就是等着被别人宰割的命运了。”
听王伟龙这样一说,冯啸辰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说:“关于装备制造业的问题,国家在进入入世谈判的时候也是考虑到的,会努力争取给我们提供一个尽可能长的保护期。但保护期再长,也是有限的,咱们必须在保护期结束之前成长起来,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