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对手刀尚未收回时拉近距离——
但有了这样的缺陷,和人武士自然也有解决的手法,只见那名年轻武士刀尚未劈到底就立刻翻转手腕变成一记斜撩就朝着打算在侧面突进的小少爷再度袭来。
“是一闪!”
“可以啊,阿勇,你小子剑术精进不少!”围观的武士当中再度发出了一阵赞叹的声响,而弥次郎则是紧急错身用手里的木刀“咔”的一声挡住了年青武士勇的连击。
“嚓——”表面光滑的木刀碰在一起便滑开了,而弥次郎再度以小碎步拉开距离,紧接着用极小的幅度趁勇的木刀还在中位时袭向了他的头部。
“喝——!”年轻武士抬高武器紧急回防,但因为这个动作的缘故侧身在弥次郎这一侧的那只脚就失去了防御,小少爷本就没有用很大力道挥舞的木刀打了个转立刻收回过来击中了他的小腿,紧接着又是一刀趁着勇失去平衡就点在了他的胸口上。
“胴!少主胜。”负责裁判的武士再次大声喊道。
“哦!”
“果然还是少爷更强啊!”
这接连的攻击看起来十分凌厉,连站在这边观看的夷人以及博士小姐、花魁、传教士还有咖莱瓦这个愣头青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在下输了。”年青武士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小腿,站了起来。而弥次郎则再度回头瞥向了亨利这边,满脸的挑衅。
“......好怪啊。”我们的洛安少女小眉毛紧皱,尽管这一幕看起来确实观赏性十足,但她却始终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在里头。
刀花缭乱,动作伶俐,双方之间对于攻击距离的掌控也恰到好处。
弥次郎和勇的长处短处都十分明了,可是——
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贤者注意到了米拉苦思冥想的小表情,于是淡淡地开口提示:
“你想一下他们手里的武器换成真剑试试。”
“啊?”洛安少女歪过头一脸迷惑。
“啊——!”紧接着又恍然大悟地阿了一声。
“怪不得看起来那么奇怪。”白发的女孩这样说着,而由于两人讨论也并未避嫌又用的是亚文内拉语的缘故,暂且停下来没有继续比武的武士们都将目光是投了过来。
“叽叽歪歪说些什么南蛮话呢,有意见就说出来啊。”显得相对粗野的那位络腮胡武士虽然听不懂亚文内拉语,但是从表情也可以看出来两人并不是在赞赏弥次郎的技术,他十分不悦,眉头紧皱就对着这边开声说道。
“换成真剑的话,刚刚的漂亮技巧就行不通了。”贤者换成了月之国的语言,耸了耸肩,这样说着。
“啊?!”“你这南蛮说什么呢。”“你是在找事是吗。”“别别别,别吵,他就是那个打赢了少爷的——”杂七杂八的讨论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但弥次郎意外地却并未发火,他抬起手拦住了武士一众,然后自昨日挑衅被暴打之后这么长时间第一次主动对着贤者开口说道:
“你具体说一说?”小少爷的语气还是有些高傲和生硬,但可以看出来对于剑技精进的进取心超过了他狂妄自大的自尊心。
“你们是得分制的,对吧。”贤者竖起了一根手指,而弥次郎点了点头。其它听得懂月之国语言的人也都看向了亨利。
“我在过去曾经来过这里,所以也大概知道你们的这种对打方式。”亨利接着说道。
“因为常年的和平的缘故,武士们需要保持运用武器的技艺不至于荒废。但又总不能说每次对打都上真剑,因为那样会导致流血伤亡,进而引致仇恨。”
“在和平的日子里举办一场比武就死了一大片人,正常人都会认为这样的活动是有问题的。”贤者逐渐以自己叙述中对于这一切的了解开始服众,包括武士和足轻在内都颇有赞同意味地点了点头,安静听讲。
“但是要如何在不打死人,或者更进一步,不把人打伤的情况下选出获胜者呢?”他接着说道:“那就是参照人体的要害部位之类的,制定出一系列命中就算致死的得分点。我说得没错吧?”
“是,头禁止攻击,因为太容易出人命。以四肢和躯干作为得分点,躯干最多。”弥次郎点了点头,回答道。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亨利的眼睛半眯了起来:“你们或许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但我可爱的弟子从未接触过这种比武,所以她注意到了。”
“当挥舞武器的目的从‘杀死对方’变成了‘触碰得分’时,什么事情会发生呢?”贤者耸了耸肩:“原本需要大跨步借助小腿与腰发力增强的斩击,变成了运用更加灵活的小碎步。而挥舞的动作也为了增加反应速度变得十分轻巧。”
“也就是说,因为目的只是得分,而得分只需要命中即可。不知不觉当中为了取胜,你们就忘记了。”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该如何用真剑去杀人。”
“因为只要碰到对手就算得分取胜,所以变成了一种速度上的比赛。为了追求速度用着轻量化处理过仅有真剑一半重量的木制器械;为了追求速度连剑也不实握,不去调动腰、小腿、肩膀和手臂的力道,甚至只要运用手腕一丁点的力气就行,因为只要碰到就算得分。不像真剑,不像杀敌的剑术,需要考虑自己的攻击是否造成了足够的创口,是否足以击倒对方。”
“一切的一切只为了追求灵活迅速,能够碰触到指定位置得分就算取胜。所以,剑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变了形。”
“说得再好听,看起来再华丽。”亨利耸了耸肩:“这种东西,也只是运动而已。”
“.......”
“......”武士们沉默了起来。
如同直接对着脸嘲讽一样的说法,自然不是我们的贤者先生性格本身恶劣。虽然听懂了这一切的洛安少女忍不住又是翻了个白眼无声地说出“贤者先生真是个糟糕的大人”这句话,但他说的话听起来这么难听,正是因为一针见血地命中了要害。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他们需要以某种方式判定谁人取胜,而又不能真的动手杀人。
若是用木刀对打的双方击打得太用力了,对手骨折或是落下残疾必然也会心生怨恨,在武士家族盘根错节互相牵连的情况下,一个人受伤可能就导致两个大家族或者两个领地之间成为了世仇。
剑术是杀人术,又想要这种技巧不变得生疏失传,又不想要有人在对抗之中死亡或者受重伤。
这怎么讲,都是说不通的。
“你这南蛮!”“胡说八道些什么!”
但哪怕道理是对的,武士们在自尊上,却显然也接受不来。
“又来了。”米拉叹了口气,而群情激昂的武士们则朝着贤者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