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常心想,你一个顶头上司,你开口换仵作,区区一个左侍郎还敢拒绝吗?
但话还未说完,就见堂上的杜侍郎似因气愤,一撩袍子,直接走下来。
“本官亲自切,你看仔细了!”
庄常一噎,盯着杨尚书:“杜侍郎还有这本事?”
杨尚书尴尬:“毕竟是武状元出身,早年上过战场,还杀过人,应该,是会的。”语气里,有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心虚。
“那这也是两回事。”庄常摇头:“杀人一捅刺个对穿,解尸可是细致活,我还是觉得女人干拿手,那个柳仵作就……”
“嘘,看上面。”
再次举荐失败的庄检察吏噎了一下,轻叹口气,只得继续朝堂前看去,然后,他就看见那杜侍郎还真握着小刀,琢磨着要怎么把尸体劈开。
对,是劈不是切,那抬手的虎劲儿,把所有人都吓住了,多怕他一时控制不住,就给人孟奇扎成刺猬。
不过到底当官年头久了,克制能力比早年好了,杜侍郎左右手试了试,终于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把刀尖,平缓的搁在了孟奇下颚的正下方。
刺了一下,噗嗤,划开了一道口子。
“继续。”小男孩盯着那切口,看杜岷英停住了,催促道:“一气呵成,直接划下来,注意力道,刀尖感觉到阻力就收一点,不能刺破脏器,不能破坏证据。”
杜岷英绷着脸,心想还用你教,老子才是主审,但到底还是跟随小男孩的指导,平平缓缓的将孟奇的胸口划开。
习过武的就是不一样,虽然姿势依旧不对,但力道控制得好,切出来后,创口平整,也不算太丑。
小男孩长吐一口气,抬眸时,没忍住鄙视一句:“我三岁就切得比你好了。”
杜岷英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愤火。
“戴上手套。”小男孩又说,而后反应过来,衙门应该没有手套,便改口:“洗个手。”
“洗手?”
小男孩头都没抬:“验尸是件很神圣的事,我希望你尊重死者,尊重被害人。”
杜岷英咬紧牙关,真的快控制不住了。
但最后,憋屈的杜侍郎,还是在孟家双亲灼热激烈的视线中,不情不愿的让人抬了盆水上来,当场洗手,擦干,然后撸起袖子,从那红艳艳的小创口中,慢慢探进。
“注意手势,单手进去,对,手指不要挤压,欸,你别给捏破了,你手怎么这么笨?你会不会啊?啧,这镣铐……”
杜岷英额上的青筋越跳越多,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抬头一吼:“闭嘴!”
小男孩迎着他发红的目光,终究给了面子,沉默下来。
杜岷英小心翼翼的将那颗手感微妙的心脏拿出来,轻轻的放在旁边早准备好的瓷盘上,纯白的盘子,配上鲜红的心脏,视觉冲击非常大。
庄常和杨尚书已经在面对面说话了,他们注视着彼此的眼睛,交流得非常有礼貌,眼角死都不肯往那盘子瞄上半眼。
杜岷英盯着那红彤彤的心脏,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心,是长这个样子的,他拿过一张干布,正要擦手。
破小孩又开口了:“还没完呢,你把上面的血洗了。”
杜岷英擦手的动作一顿,五指缓缓合拢,掌心逐渐凝成拳头……“不洗干净怎么看,心脏本来就是偏红的,我怎么知道那是血还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