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篝火。
“呵,好大的场面!”韩伯安坐在居左的位置上,和丁右布政使讥笑道。他和贾环不对付。
但是,贾环举办任何官方活动,他哪里敢不参加呢?节度使之威!更何况,贾环现为西域留守,可以用总督府的名义行事,他顶多阳奉阴违。
明面对抗,决然是不会的。他是老官僚。
丁右布政使微微一笑,他和韩伯安是政敌,没少相互扯后腿。但,此刻心中确实略有不快。他们都到了,贾环还没到。这要在中原,一个跋扈的名声少不了。
贾环的本官才是一个西域布政司左参议(从四品)而已。他们都是从二品的高官。
柳按察使距离较近,笑一笑。这两位很有心气啊!估计和京中联络过。西域平定后,有很多好位置。别的不说,就庞泽那个权吐火罗总督的位置,多少人眼红?
这时,广场上三面分布的人群纷纷起身,却是贾环到了。
贾环还是一袭精美的石青色的长衫,头戴唐巾,文士装束。身姿挺拔,步履从容,被众人簇拥着而来。气度非凡。他身边跟着一位大美人。正是绝代名伶,闻名西域、碎叶的美人石玉华。更衬出他的风采、地位。
柳按察使摇头一笑,“贾使君,这人生啊…堪称完美啊。功绩、美人双收。令人羡慕。”起身相迎。
“参见使君!”可以容纳万人的广场上,参与篝火大会的众人,纷纷向贾环行礼。有的人是跪礼,有的是行军礼;文官们,俱是弯腰行礼。
提学大宗师汪学士看着左布政使韩伯安、丁右布政使向贾环躬身行礼,微微一笑。有些人,成不了事!就过过嘴瘾。当然,这何尝不是贾环权势稳固的表现?
石玉华站在贾环的身边,深刻的感受到他的威仪。放眼看去,黑压压的人群,俱是低头行礼。心中禁不住为他感到骄傲。他只比她大一岁!
贾环温和的笑道:“诸君请起。今日佳节,无须多礼。”
众人纷纷起身,一阵喧闹后,贾环带着石玉华在主位落座。
由汪学士主持的中秋晚宴开始。数个节目后,便是康国元霜公主领舞的歌舞。
十名少女载歌载舞。气氛热闹。“是谁送你来到我身旁….”元霜公主能歌能舞,唱的正是这首奔放、热烈的《天竺少女》。
元霜公主身穿着贴身的胡服彩裙,勾勒着她少女的身段,窈窕多姿。彩袖飘飞,舞姿旋转。配合着她洁白的肤色,在皎洁的月光下,粟特第一美人,名不虚传。引得场中掌声、喝彩声阵阵!胡地少女,终究是比中原大胆、奔放。
她明澈的眼波,几番从贾环脸庞上滑过。
当日,乌兹别克人的可汗要掠走她和玉华姐姐,被贾环干掉。波斯的河中总督卡利米亦曾想将她送到巴格达。现在也被砍掉了脑袋。她心中很快乐。
不久之后,她就要西返撒马尔罕了。她倒是挺想谢谢贾环,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好!”
当元霜公主舞蹈毕,朱雀门的广场上,响起山呼般的喝彩声。至此,碎叶城的人们方才真正的认识她。这一晚,她的风姿,不知道要令多少男子倾倒!梦中思念。
元霜公主刚刚退场。她去换衣服。她在这里自是有位置。这时,一名信使疾驰而来,径直冲到广场正中,翻身下马,“使君,漠北捷报!齐大帅率军灭拔野古部!”
刚刚稍微停歇下来的广场上,再次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呼声,“万胜!”、“大周万胜!”众人的热情,如同火山般迸发。身在其中,即便是文官都受到感染。
正所谓: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为什么贾环斩波斯帝国呼罗珊总督贾拉里,得到一片支持?原因在此。
雍治十七年,在漠北强大起来的拔野古人,组成联军,攻入西域,屠戮汉民。其罪孽,罄竹难书,十恶不赦。那么,这事,不是平定西域就完了,还要杀到他们的老巢去!
兴王师以复大仇!
贾环站起来,看着广场上声势浩大的欢呼声,仿佛是排山倒海的滔天巨浪。而他站在这巨浪的潮头!
在此时,在这最顶峰的高潮时刻,他心中清楚:他的西域生涯结束了。
他将东返京师。
西行漫漫,已经三年。他在西域的荣耀、权力、地位,都将成为过去式。这金戈铁马的战争生涯,犹若一场战鼓激昂的梦!令他刻骨铭心,难忘。
风雷动,旌旗奋,是人寰。三年弹指一挥间。
…
…
贾环处理完场面上的事情,收了齐大帅给他的书信,带着石玉华返回府邸中。
因今晚中秋佳节,府中略显清冷。明月如圆盘,清辉万丈,落在府中精美的庭院、屋舍中。
贾环牵着石玉华的手,往她的卧室里走去。
石玉华玉颜上满是娇羞的绯红,低着头,柔婉顺从的跟着贾环。她知道要发生什么。她和贾环并没有待到篝火晚会结束,而是中途退席。贾环跟她说:玉华,我们要返京了。
“咯吱…”
贾环轻轻的关上木门,拥着石玉华。注目着她。月华落在她绯红、滑腻的脸蛋上,风情无限,美不胜收。
“玉华…”
贾环轻轻的捧着石玉华的玉脸。都能闻到彼此的气息,微微带着些酒意。四个多月的朝夕相处。此刻,千言万语,都在喉咙里,在心头,在对视的眼神中。相互明了。
石玉华妩媚的剪水双瞳,微微闭上。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她的睫毛颤抖着,显示着她的紧张。
黑漆漆的卧室中,月色如水。
片刻后,外头突然传来元霜公主的声音,“玉华姐姐…”
贾环和石玉华被打扰。贾环看着怀中衣衫不整的美人,扬声道:“玉华不在!”
本来挺紧张的石玉华,听得外面元霜公主“啊”了一声,落荒而逃,禁不住一笑。娇嗔贾环。此地无银三百两。
贾环将灯点起来。抱着玉华到里屋中。洁儿进来服侍。正房中,灯火通明如白昼。
长夜,悠悠的过去。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
…
八月十六日的上午,贾环到总督府处理政务。漠北大胜,各种事务繁忙。
石玉华至上午八时才慵懒的起床,在洁儿的服侍下,对镜梳妆。泪珠如断线的珍珠般跌落。
身后四五名丫鬟收拾着她的行李。
贾环将往北庭金满县参加周军的祭祀,和齐总督交接后,汇合沈迁才东返。而她打算提前离开,沿纳伦城、姑墨城、龟兹城一线东返中原。君向潇湘我向秦。
洁儿低声啜泣,忍不住劝道:“姑娘…,你这是何苦?”
石玉华没回答。她知道贾环想留她在他的身边。但是,太困难。三爷,不是所有的幸福,你都留得住啊!有中秋一夕,她此生无憾。愿不辞而别。
一个时辰过去,石玉华的行李都收拾好。她走出她居住的东边院落,准备上车,离开碎叶。
她想起贾环教给她的那首曲子。碎叶,被天山阻隔,和昆仑山不搭边。但,她那边从疏勒去吐火罗,就越过昆仑山脉。
昆仑巅,浮生远,梦中只为你流连。笑红尘,画朱颜,浮云翩跹。情难却,情相牵,只羡鸳鸯不羡仙。
“走吧!”
石玉华留恋的看着她居住了四个多月,度过许多欢乐时光,铭刻在生命中的住处,坐进马车。清唱道:“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洁儿呜呜痛哭。怎么会变得这样啊。她此前还为姑娘高兴呢。
马车徐徐的驶到侧门处,忽而停下来。石玉华还停留在回忆中,洁儿哽咽的问道:“怎么回事?”挑起窗帘,然后一声惊呼,“啊…”仿佛受惊的兔子般,“姑娘,你看…”
石玉华泪眼婆娑的抬头,从马车窗中,看到一个石青色长衫的青年站在门口。不是贾环是谁?他不是去光禄坊的总督府了吗?
贾环并没有解释他为什么在这里,温和的一笑,仿佛能温暖人心,道:“玉华,北庭的秋色很美,我们一起去看看。”
江湖远?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