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睡,天昏地暗,不知年月,今夕已过去几日了?“
“自小妹通灵开智,已有一甲子,若问哥哥何时沉睡,恐在更早些时候。”
狞猴子一番计较,一颗松木长成,怕也须四五十年,寻常一只猿猴寿命不过二十,长寿些的老猴能到半甲子,如此说来,他那猴父猴母,必然是早已尸骸朽烂于草木之间,一念及此,不禁悲从中来,悲哭三声。
赤松女急道,“哥哥为何落泪?”
狞猴将缘故一说,赤松女当即也哀泣不已,却是百类通灵便生一颗慈悲心,物伤其类即是如此,二人涕泣过后,赤松女又道,“哥哥,你我二人相伴百年,却是天地父母造化的,假如哥哥不弃,便将小妹当作是亲生的姊妹罢。”
狞猴子一时大悲大喜,倒在地上撒泼,身形忽作千百丈,仿佛雪岭翻身,大地轰然巨震,闹得尘烟滚滚,他又忽得将小小的赤松女握在手中,还将她放在背后。一颗黑鳞赤针不老松这便扎根在银皮黄脸长臂猿腰脊上,可怜猿猴兽类天生心窍比人类少三窍,此番遭逢丧亲之痛,狞猴子心里最后一份情谊给了赤松女,今后却再不能多分出一分慈悲予这三界众生,也该当他命里是灾劫主,本就无心无念如天地不仁,往后死在他手上的,便是劫灰,恩怨莫怪便是。
这猴子在这边喧闹,东海龙族一发聚拢过来,却是寻宝之心不死,那龙子龙孙,见了狞猴子便聒噪起来,究竟说些什么,猴子也不曾听分明,只觉吵闹,挥手驱打,不成想他这绝代凶妖不发威,别个反倒觉得他是软弱好欺,便有化作人形,驱云架雾,使出刀枪剑戟在猴子身上胡乱戳刺的莽龙。
狞猴子本是不管不顾,只当是虱蚤叮咬,却有那胆大的,要去伐他背上赤松,女精怪哀呼求告,猴子本是极疼爱这个小妹,这便发了狂性,厉声问:“你们这些鸟长虫,却是哪山哪洞的泼妖!”
有龙子傲声答曰:“吾乃东海龙宫十二太子是也!”其他的龙子龙女也叽叽喳喳,这个是八太子,那个是九公主,老龙王敖广倒是多子多福,可惜今番一并要在猴子手里了账。名叫狞的猿猴只把双拳虚握,恰如乾坤在手,周身飞龙尽皆为他掌心吸摄,团作龙球,再把手一攥,自指缝里泵出瓢泼龙血,落在大地遍生芳草奇花,剩下一滩龙筋龙肉,被他塞到后背,给赤松做了好肥料。
那敖广龙王并洞庭龙君皆在龙宫宴饮,此时老龙王忽觉心头大痛,手中酒樽抛掷,倒伏在地大哭起来。
狞猴子兀自不解气,背后赤松女尚且为折断枝干而啜泣,他这便愈听愈气,愈气愈狂,将身子变作万万丈,顶天踏地,四大部洲尽收眼底,偌大东海一望见底,猴子看准了龙宫所在,稍将体躯缩减,半步跨过傲来国,见海上有一山峰,真个好山!势镇汪洋,威宁瑶海。却是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唤为花果山的就是了,他这便将此山拿住,发一声喊,连山根一并拔起,山中飞鸟走兽哀哭四散,终难免一死。
拔山的猴子恶笑三声,将沾着火红地脉毒火的山根对准龙宫所在,一气便掼了下去,霎时间怒涛击天,狂风裂空,大好水晶宫,这便被打进了地肺,一路掼入冥府,阎王爷见天降龙宫,急忙来接,“不知龙王大驾,有失远迎!”到了近前才见,这龙宫里数万万水族,皆是七窍流血,暴毙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