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陌生又突兀的温柔

    如果没有她，没有她像阳光一样照进他阴暗潮湿的生命里，那他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从前的他，觉得没有一只眼睛的他是怪物，不但是别人眼里的怪物，也是他自己眼里的怪物。

    别人嫌弃他唾弃他，他面上冷漠，可是心里他也在嫌弃自己。

    是她用崇拜和喜欢的目光让他开始慢慢一步步变得更好，变得可以正视自己的缺憾，也让他勇敢的迈出了一步又一步。

    虽然这些她可能都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沐渺渺看着锦呈安那眼里好奇的目光，她低声问他，“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锦呈安点头，他的手轻轻抚向她的脸庞，他低声道：“阿渺，我知道你最开始的时候也讨厌我的，也是害怕我的，但是你自从跳河以后，就变了，变得和最开始的你不一样了。尤其你对我的态度，明明那时候还害怕的，但是就像是谁强迫你不要害怕，非要直面我一样。”

    “阿渺，这件事在我心里憋了很多年了，我不相信你一开始就觉得我好，肯定是因为什么事，你才这么觉得的。”

    面对锦呈安的询问，沐渺渺心里有些感叹，敏感如他，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最开始是怕他的。

    那时候，才被人从家中卖出来，面对一个她没有接触过，但是听说过的‘高门大户’，她当然是窘迫的。

    当她看着自己要嫁给一个面目冷清，眼睛狰狞的瞎子时，她原本就胆小，那会更是被吓得心肝乱颤。

    在她来锦家之前，她就听山沟里的婆娘们说过，男人对自己的女人都是很狠的，尤其大户里的男人，凶得很，对女人一点都不好，凶起来的时候比对家中的畜生还狠。

    所以一看到锦呈安的面目她就怕他，畏惧他，更不想以后都要嫁给他。

    如果说她跳河回来就改变了态度，这一点肯定是受人怀疑的。

    外人只当她向命运屈服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向命运屈服了，而是认清了自己的命运。

    “那会子刚刚进锦家，我确实被少爷你吓住了，再加刚刚来，就听人说你打死了好几个童养媳，再看着你……你的眼睛，我自然就怕。少爷也知道，我是山沟里出来的人，我胆子小，什么都怕的。”

    说起往事，沐渺渺显得很平静，可是锦呈安看得却心里微微发疼。

    他自从第一眼看见她，他心里就莫名觉得发软，那时候她胆怯的跟在中间人身后，一双眼睛很好看，却蕴着害怕和浓浓的水汽，看着很可怜却又让人很喜欢。

    可惜，别说他靠近，就是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都会忍不住抖一抖。

    那一刻，他明白，她和所有的小孩子一样害怕他。

    她不是第一个来锦家的童养媳，然而其他的几个没有哪一个能像她这样惹得他喜欢。

    看着她那瑟瑟发抖的模样，他不由想起了山里被人猎到的小兔子，很乖很软，但是也很可怜。

    锦呈安微微叹了一声，将她拥入怀中，“若是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也不是非要知道的。”

    让她提起往事，锦呈安却也不愿意她难过。

    毕竟小小年纪就被卖出来当童养媳，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沐渺渺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少爷，你知道吗，我跳河以后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梦见有坏人绑住了我，要用我换少爷的最后一只眼睛……”

    她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就感觉锦呈安的身子绷得有些紧。

    然而她还是继续道：“用我的命换少爷的眼睛，少爷，当时我觉得这是多可笑的事啊，我是少爷的什么人啊，少爷怎么可能用自己的眼睛来换我的命呢？我的命那么低贱，更何况少爷的眼睛对于少爷来说，比少爷的命还重要啊，少爷是不可能做这么愚蠢的选择的。”

    如今，当着锦呈安说起这事，沐渺渺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她何德何能啊！！

    她的脑海里浮现起上一世的情形来，想起少爷对她露出的笑意，想起少爷那突然间陌生又突兀的温柔，想起他用一脸的血色，用他最珍贵的东西来换她的一条命……

    那样不可理喻的交换，竟然叫欧阳世得逞了。

    她不知道是她太蠢，从来没有看到过少爷的心思，还是他太蠢，竟然做出这样的牺牲。

    她眼里的泪在锦呈安面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当下汹涌而出。

    “阿渺。”

    见她哭成这样，锦呈安一下有些手脚无措，只是还是手忙脚乱的拿出手帕替她擦眼泪。

    “对不起，我不问了，你不说了好不好？”

    那个曾经在她眼里无比狰狞的人，此时见着她的眼泪就好像是一个无措懵懂的孩子，茫然无措，却又挡不住的焦急。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极力的要哄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