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心诬陷乔岳山,是他真的心绪不宁,把止泻的肉豆蔻写成了通泄的大黄,贵妃金枝玉叶,体质较弱,差点没把半条命交代出去。
所以说,人倒起霉来,喝水都塞牙缝。
谁能料到把匈奴二王子从阎王殿拉回来的神医,会连一个小小的腹泻都治不好呢?
皇帝当然龙颜大怒,将乔岳山狠狠地痛斥了一顿,撤去院使之职,贬为最末等的太医士。
太医士有些类似现代的实习医生,多半是太医们的学徒,像乔岳山这样做了院使又被贬回去做太医士的,实在是有些丢人。
皇帝这么做,多少有点弥补乔家大房的意思。
当然皇帝不是愧疚自己没过问乔薇被逐出家门的事。
作为一国皇帝,公务是很繁忙的,操心国体还操心不过来,自是没那闲功夫干涉人家的家世。当年沈氏治好了皇后与太子的病,皇帝心中自然感激,可救死扶伤是大夫的天职,皇帝给了诊金,也给了赏赐,又由着皇后做主给乔家配了一门可能奋斗八辈子都奋斗不来的亲事,皇帝不欠乔家什么了,乔家内部的恩怨,自然也不会去过问了。
尤其在知道爬了自己儿子床的女人是姬冥修的未婚妻时,他就更不想干涉乔家的处置了。
但最近真相浮出水面,是他儿子冤枉了人家,他这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他过意不去,又拉不下脸承认,正左右为难,乔岳山一下子撞到了他的枪口上,可不就倒霉了?
乔岳山不堪受辱,辞去了太医士的职位,如今闲赋在家。
徐氏实在没了办法,才找到容老板,把庄子卖了。
容老板可不是善茬,当时求你你不卖,现在知道求我了,抱歉,原价不可能了。
于是,一个价值近两千两的庄子,继被乔薇砍到五百两后,又被容老板砍到了四百两。
“怎样?”容老板冲乔薇挤眉弄眼。
乔薇满意地点点头:“容哥威武!”
被表扬了,容老板心花怒放:“啥时候建厂啊?”
乔薇道:“现在就可以建了呀!回头我找找郑师傅,看他哪天有空,和你去庄子看看。”
容老板黑了脸:“为什么是和我去?不是我出钱就行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事吗?”
“你去还是不去?”
“去。”
乔薇做起了甩手掌柜,心情大好地回了村。
等她走进村口时,就见乡亲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巴巴儿地朝山上张望。
乔薇古怪地眨了眨眼,问向一旁的栓子爹道:“我家出了什么事?”
栓子爹惊道:“小乔你回了啊,你快上山看看,你家来了好多人!抬了好多东西!”
乔薇狐疑地蹙了蹙眉,不会是……没这么快吧?
乔薇加快步子上了山,老远便听见荣妈妈与乔峥的谈笑声,心中暗暗有了一股不祥的语感,一进门,看到满满当当的礼箱,瞬间就说不出话了。
乔峥看到了女儿,笑着朝女儿招了招手:“小薇啊,快过来,见见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
乔薇循声一瞧,果真在屋里看到了一袭华服的姬婉。
姬婉不咸不淡地瞟了乔薇一眼,态度十分之傲慢。
荣妈妈倒是客气地站起身来,朝她行了个福礼:“乔姑娘。”
态度与昨日的俨然不一样了!
乔薇的心里飕飕的,终于还是被自己亲爹卖了,这感觉,真特么哔了汪!
乔峥笑容满面:“你这孩子,怎么傻了似的?快叫人呐!”
乔薇笑着打了招呼:“世子夫人,荣妈妈。”
姬婉笑盈盈地拍了拍身侧的椅子,乔薇走上前,坐下。
乔峥又与荣妈妈道:“刚刚说到哪儿了?”
荣妈妈忙道:“说到纳征了。”
大梁朝下聘,一共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为六礼之首,是由男方请媒人上女方家提亲,女方家同意后便开始第二礼——问名,也就是俗称的合庚帖。
将女方的名字与生辰八字问回后,在祖庙进行占卜,若是卜得了吉兆,便备礼上门通知女方家缔结姻亲,是为第三礼——纳吉。
因乔薇与姬冥修的亲事是先皇后在世时定下的,双方的名讳与八字早已写上婚书,便跳过了纳采与问名二礼,直接上门纳了吉。
纳吉之后是纳征,也就是俗称的下聘礼。
这二礼通常是连在一块儿的,但二人的婚事来得着急,倒是将纳吉与纳征分开了。
今日是纳吉。
乔薇没见过别人家纳吉,不知纳吉究竟该送多少礼,但倘若不是荣妈妈讲了个十日后上门纳征,她几乎要以为这一屋子的就是聘礼。
姬婉呵了一声:“出息!”
乔薇微微一笑:“婉姐姐这话说对了,我是挺出息的,不然怎么把你弟弟勾到手了呢?”
姬婉白了她一眼,哼道:“我是不想违抗先皇后的懿旨才同意这门亲事的,别蹬鼻子上脸,以为我有多有喜欢你。”
乔薇哦了一声:“我又不和你成亲,你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
姬婉嘴角一抽,臭丫头!
荣妈妈与乔峥相谈甚欢,乔峥的容貌与气质在这一辈的人眼里基本属于男神级别了就连罗大娘回回见了乔峥,都得脸红好一阵,这荣妈妈自不必提,与乔峥谈得那叫一个上天入地。
姬婉与乔薇被成功地晾在了一旁。
乔薇抓了把瓜子,优哉游哉地磕。
姬婉端起她并不想端的茶盏,用杯盖轻轻地拨了拨茶叶,余光隐约瞄到一个小黑影,一转头,就见左边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坐了一只小猴儿!
小猴儿头上戴着一朵小花儿,端坐着,如同贵妇,手势看上去像端着一盏茶,还在用杯盖轻轻地拨着。
这姿势……有点儿眼熟。
姬婉动了动杯盖。
那小猴儿也动了动“杯盖”,当然它手中并没有东西,只是看手势,像是在做这件事而已。
姬婉不动了,小猴儿也不动了。
姬婉定了定神,把杯盖举起来,小猴儿也将并不存在的杯盖举了起来。
姬婉将杯盖盖在了茶杯上,小猴儿也盖上。
姬婉抬手,抚了抚头上的珠花。
小猴儿翘起兰花指,抚了抚头上的小花儿。
她有兰花指吗?
姬婉放下手一瞧,还真是兰花指!
姬婉捏住帕子,要去擦拭唇角的水渍,却发现手里的帕子不知何时没有了!
再看那小猴儿,正拿着一方冰蚕丝帕,优雅地擦着唇角。
那是她的帕子!
她往左侧狠狠地转过身来,瞪向那小臭猴子!
小猴儿也狠狠地往自己的左侧转过身去,瞪向了……恰巧从此处溜回屋的的小白。
小白貂毛一炸,以为自己被识破了,看了看一旁的乔薇,可怜兮兮地交出了小背篓里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