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定定地看着她道:“当时就是在那个山洞,圣教出动人去围杀他,可是没把他杀死,现在他回过头来找你,不过是想报当年的一箭之仇,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少女的神色冷了下来:“谁告诉你这些的?莲姐姐吗?”
侍女的心肝一抖。
云清道:“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再也不要去见这个人了。”
少女瞪了他一眼道:“我爱见谁见谁,你管不着!”
云清语重心长道:“师妹,他练的是邪功,他茹毛饮血,你堂堂圣教千金,怎么能与这种人来往?”
少女驳斥道:“他茹毛饮血怎么了?我没把你救回来,你不也在大山里茹毛饮血吗?”
云清的喉头一堵。
少女冷冷一哼,推开他,径自回房了。
……
婆婆收回思绪,端起桌上的茶杯,默默地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小姐与血魔相识的事,云清教主不知。”
胤王狐疑地看了莲护法一眼:“不是出动护法击杀过血魔吗?云清教主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知情?”
婆婆又喝了一口茶,道:“击杀血魔的时候,他还没来圣教。”
胤王将信将疑地问道:“之后也没人告诉他?”
婆婆道:“没有。”
新任大祭师弱弱地吸了口凉气,嘀咕道:“血魔是不是傻?他明明打不过鬼帝,还一个人闯入圣教大开杀戒,他是找死么?”
胤王沉默,血魔被关了这么多年,早已被关成疯子了,可就算只剩下野兽的本能,趋吉避凶也还是懂的,今日被祭师剑伤了之后,他不就逃之夭夭了吗?
可见他是个惜命的,当年他是哪根筋不对,非得莽撞地杀上圣教?
胤王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事。
还有,既然他一开始并不是这么强大,那他又是怎么一步步把自己炼成一个血魔的?
……
“给,这些全都是我们圣教的顶级功法,你的那套功法太邪了,以后不要练了。”少女将包袱里的竹简一卷卷铺在柔软的虎皮上,“我一个个和你说啊,你想练哪个,告诉我,我教你。第一个是青莲决……”
男子啊了一声,张开嘴,用沙哑的嗓子说:“云、珠。”
少女一愣:“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男子道:“云,珠。”
少女惊喜一笑:“你会说我名字了!”
少女瞬间将挑选功法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随手拔下发簪,说道:“发,簪。”
男子:“云,珠。”
少女嘴角一抽,又拿出一方帕子:“丝、帕。”
男子:“云、珠。”
少女无语望天,拿出一袋糖豆:“糖、豆。”
男子:“云、珠。”
少女拿出一把小刀。
男子:“云、珠。”
少女拿出一本书。
男子:“云、珠。”
少女两眼一翻,一头栽在了虎皮上。
男子戳了戳她肩膀。
少女装死。
男子又戳了戳。
少女闷闷地道:“干嘛?”
男子顺着洞口,指了指天上一轮圆月。
少女顺势一瞧,不解地问他道:“怎么了?你想看月亮?今天的月亮不是很圆啊,明晚十五,十五的月亮最圆了,可是每次十五你都不在。”
男子沉默。
犹豫半晌后,啊啊地发着声,做了个倒在地上的动作。
少女挠头:“你、你想说什么啊?”
男子指了指月亮,比划了一个大圆盘,倒在地上。
少女试探地说道:“你是说满月的时候,你会生病吗?”
男子点头:“云、珠。”
少女恍然大悟:“难怪每次十五我来找你,你都不在,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男子惭愧地低下头:“啊。”
少女看向他道:“你怕我会伤害你啊?”
男子的头垂得更低了。
少女拍拍他肩膀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是什么病啊?严重吗?需不需要我给你请个大夫?我莲姐姐的医术很好的,不过她好像不喜欢你,我还是不带她过来了……我给你摘一朵雪莲吧!”
男子:“云、珠。”
少女:“再给熬一碗补元气的汤药。”
男子嫌弃地吐舌头。
少女:“良药苦口利于病,算了,你不想喝汤药,那药丸呢?”
男子继续吐舌头。
少女:“酥油奶茶呢?”
男子不吐舌头了:“云、珠。”
少女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
男子郁闷脸:“啊。”
少女笑道:“我明天早点过来。”
男子:“云、珠。”
少女换上夜行衣离开了。
树荫蔽日的大树后,云清望着少女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小身影,眸光一点点暗了下来。
一旁的侍女叹道:“小姐的性子还是太单纯了些,完全不知道人家是在利用她,我劝过小姐好几次,可是小姐都不肯听我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男人当年就想杀了小姐,现在又能安什么好心?偏小姐一头栽了进去,八匹马都拉不回来。都是他让小姐的眼睛瞎了,如果没有他,我相信小姐一定已经答应逸请师兄的提亲了。”
翌日夜里,少女悄悄地潜入药池,摘了最大的那朵雪莲。
云清静静地站在小木屋中,目送她带走雪莲,施展轻功出了圣教。
少女将雪莲带去了山洞。
男子的情况果真不大好,他的面色苍白得像是打了蜡一样,身体忽冷忽热,浑身都被汗水湿透。
少女将雪莲递给他:“我爹爹每次练功难受了,吃一朵雪莲就能好,你吃了也会好的。”
男子将雪莲一瓣瓣地吃下了。
少女期待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男子身躯一震,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少女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黑血,这分明是中毒的征兆:“怎么会这样?”
她说着,拿起了地上的莲心,闻了闻,没闻出异样,又打算尝一尝。
男子一把将莲心打掉了。
男子疼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少女急得眼圈都红了:“怎么会这样啊?我没听说雪莲会让人中毒啊……”
“师妹,你做得很好。”
伴随着一道不卑不亢的声音,洞府内,渐渐走来了一道清隽的身影。
少女扭头一看:“逸清?”
男子面露凶光地朝云清看了过来,他抓住少女的手,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
云清不屑地哼了一声,狠狠打出一掌,将男子震飞到了墙壁上。
少女花容失色:“逸清!你干什么?!”
云清走到少女面前,温柔地看了少女一眼:“还是师妹有办法,知道他今日最为虚弱,再用雪莲给他投上一点毒,他就毫无还手之力。”
少女恶寒地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男子怨毒的目光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云清揽过少女纤细的腰肢,大臂一收,少女便与他紧紧地贴着了:“师妹,师父已经同意我们的亲事了,等杀了这个贼人,我们两个就完婚。”
少女道:“谁要和你……”
云清指尖一点,一股内力窜进了少女的身体,封住了少女的穴道。
少女哑巴了,身子也定住了,他冷冷地瞪向云清。
云清却温柔一笑,将少女打横抱了起来,在男子怨毒又嫉妒的目光中,倨傲地出了山洞。
山洞外,几名弟子严阵以待。
云清道:“杀了他。”
身后传来兵器相接的声音,以及男子痛苦而愤怒的咆哮。
少女怒急攻心,嘴角溢出一丝血来。
云清将少女抱进了丛林,放在一棵大树下:“对不住了,小师妹。”
说罢,点了她睡穴,少女头一歪,沉沉地睡着了。
侍女从大树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踌躇着,将一个小药瓶递给了云清。
云清紧张得冒了一身的汗,面上掠过浓浓的纠结之色。
侍女咬唇道:“药效很快就散了。”
云清颤抖着,接过了药瓶:“确定不会伤害到她么?”
侍女低垂着眼眸道:“分量我都算好了,不会损伤她的心智,只会让她忘了这几个月的事。她与那人的相识本就是一场错误,师兄只是拨乱反正,师兄与小姐才是天作之合,师兄没什么需要感到自责的。”
云清感激地看了侍女一眼:“莲师妹,多谢你了。”
侍女低声道:“为师兄做什么,莲儿都是心甘情愿的。”
少女再一次见到男子时,男子已经是半个血魔了,他吸干了半个村庄的血,他的功力暴涨,涨到常人难以想象。
云清败在了他手下。
少女对着他,神色冰冷地举起了血月弓。
他生气地看着少女。
少女拉开弓弦,毫不留情地射出了一箭。
轰隆一声巨响。
少女身后的山峰雪崩了。
大片大片的雪块朝着少女砸了下来。
他闪电一般朝着少女飞了过去。
他抱着少女冲出了大雪。
二人一路滚到山脚,他被撞得目眩头摇,却依旧死死地护着怀中的人,一直到,一颗镇魂钉,钉进了他的心口。
……
“姥姥,吃点东西。”第一美人将烤好的羊肉端了进来,一起端来的还有从圣教的厨房打劫来的手抓骨与马奶酒。
云珠看着那份手抓骨,怔怔地出神。
第一美人纳闷地问:“姥姥不喜欢吃这个?”
“不是。”云珠拿起一块手抓骨,一点一点地吃了起来。
却说姬冥修在山洞中搜索了一番后,没什么太大收获,便决定离开。
这里离圣教不远,洞穴的墙壁上刻着云珠的名字,许是云珠年少时在这边玩耍过,这个金色小符可能也是云珠的所有物。
这些衣物虽是男子的,可身形与云珠差不多,所用的料子又不像是寻常弟子穿得起的,保不齐这就是云珠的一处小洞府。
这时已是后半夜,距离天亮不远了,他得尽快找到血魔,否则小薇就没救了。
姬冥修拿着祭师剑出了洞穴。
巧得很,他刚一走到门口,便碰见了要进山洞的血魔。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就是了。
姬冥修看看血魔,又看看地上那些女人的骸骨,忽然有些明白这些尸骸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们都是圣教的女弟子,都让血魔吸干了血。
圣教确实干了不少混账事,可这些无辜的女弟子,罪不至死。
还有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们统统都是无辜的,却都差点死在他手上了。
姬冥修将金色的平安符塞进腰带,冷冷地拔出祭师剑。
本以为血魔会拔腿就走,哪知他竟像是疯了似的朝姬冥修冲了过来……
祭坛上,万籁俱寂。
海十三烤肉,烤着烤着,靠在石柱上睡着了。
他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惊醒了。
他睁眼,看了一眼已经不再黑暗的天色,心头一紧,一把冲到了乔薇的帐篷外,掀开帘子,望向了帐篷中沉默不语的三人。
乔峥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贺兰倾抱了乔薇一整晚,她还在给乔薇输入内力,只是再输也没用了,能护住的地方已经护住了,护不住的地方,就是把贺兰倾的内力抽干也无济于事。
“囡囡……”贺兰倾抱紧女儿越来越冷的身子,一滴泪水砸了下来。
“天要亮了,少主他……”海十三心痛地抹了抹眼眶,一转头,“少主他……少主……少主?少主回来了!”
乔峥一把坐直了身子!
姬冥修风尘仆仆地进了帐篷,他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形容狼狈,着实不敢恭维。
可众人没在意这些,全都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
他打开提在手里的锦囊,倒出了一颗暗红的血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