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小米粥,熬得香滑可口;黄澄澄的胡饼,烤得焦香松脆;还有酱瓜、酱茄、糟萝卜、醋豆角、腌窝蕖、绰芥菜等等七八碟的各式配菜,同样都爽脆美味得很。按道理而言,不管任何人走到食案边坐下,都该胃口大开才是。可是偏偏遇着刚刚,此时此刻,杨昭对着这顿丰盛早饭,却就是无论如何也食不下咽。尤其看着上席间,摩诃叶和单清风两个举案齐眉,你侬我侬的亲热模样,杨昭胸中更加五味杂陈,也说不上究竟是何滋味。
摩诃叶是个好师父,这点无可置疑。虽则野念极重,存心想做奇货可居的吕不韦,对待敌人更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但不管怎么说,杨昭确实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连杨广也未能给予自己的父爱关怀。而就是这样一位好师父,居然落入了朝阳天师精心设置的美人计之中,即将遭遇最令人伤心的背叛和出卖。那么……我作为师父的徒弟,究竟应该怎么办?
小王爷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直接向摩诃叶揭单清风,对他说这个师娘其实是朝阳天师安排潜伏在师父您身边的卧底奸细?无凭无据,空口说白话地谁会相信?任由事态展?那更加不可能。师父寂寞半生,好不容易才终于找到自己生命中的最爱,做徒弟的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师傅遭遇背叛和出卖却无动于衷?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却当真教人为难了。杨昭绞尽脑汁想得脑袋痛,也想不出究竟有什么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法,不由得怒气勃,举起粥碗“咕咚咕咚”地一口气灌下去,随即把空碗重重往食案上一砸。“砰”的响声中,满桌子碗筷盘碟都随之跳了两跳。响声没惹起摩诃叶和单清风关注,倒引来了身边五部众好奇的眼光。其中大师姊沙也和小王爷的感情最好,当即放下筷子笑道:“小师弟,这是怎么啦?”
小王爷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连忙摆摆手道:“没、没什么。只是一时想起点事而已。蜀王这次起兵,声势浩大来势汹汹,听说蜀中二十四州有很多官员和武林帮会都都群起响应了。本宗的大敌正一道掌教朝阳天师就在峨眉山,却不知道他和蜀王究竟有没有勾结呢?”
沙也和小王爷说话,那是特地压底了声音的。杨昭答话时却故意放大了嗓门。如此一来,立刻就引起了上席间摩诃叶和单清风两个的注意。单清风听到“朝阳天师”四字时,眉宇间果然依稀浮现了一丝异样神色。只是这丝异样神色本身固然极轻微,持续时间也只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若非杨昭早全神贯注地留意着这位“师母”的五官变化,却也不易觉。
摩诃叶和单清风并肩而坐,反而没察觉到任何异常。此际听到小王爷的担心,不禁点头沉声道:“杨秀那份檄文之中,口口声声说什么恳请陛下废了你父王,要复立杨勇为太子。朝廷中以高颎那老匹夫为的一伙人个个上蹿下跳,大肆诋毁与攻击昭儿及你父王,哼,实是其心可诛。杨勇自己虽然没出头,但他之前就一直依靠朝阳牛鼻子做靠山,这次假若说正一道没有参与其事,那才当真是笑话奇谈呢。”
杨昭目光向单清风面上一撇,道:“既然如此的话,师父可得向皇爷爷进言提醒一二才好。正一道的大本营正一宫……好象就是建在终南山上吧?终南山距离大兴不过咫尺之遥,这可是危险得紧。”顿了顿,又愤愤道:“这朝阳牛鼻子道士实在不是个玩意儿。自己打不过师父您,却就挑唆宁道奇过来搅风搅雨。要不是徒儿还有几分运气,这次可就真要死在蜀中回不来了。哼,他朝徒儿武功练好了,定要把这两个臭牛鼻子都绑回来大兴千刀万剐。”
单清风听杨昭说得狠辣,娇躯不由得为之轻颤,却向摩诃叶怀中缩了缩。极乐宗主不以为意,搂紧她在那圆润香肩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皱眉道:“昭儿,你师母不懂武功的,别说这个了。时间不早啦,咱们起身吧。”回头轻声叮咛道:“为夫入宫去了。妳要是在寺内待得闷了,就让沙也陪着上街去逛逛走走散心,可别憋着自己才好。”
单清风微笑道:“叶郎去吧,清风晓得的。”说话间主动动手替他整理衣装,活脱脱正是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杨昭看得却又是心中暗叹。瞧这模样,单清风对摩诃叶倒真是有情,并非全然存心欺骗的。但饶是如此,才更教人头痛。再回想起自己和梵清惠之间的事,小王爷不禁意兴阑珊起来。真想问世间,情为何物了。只是即使问了出来,也没人能够回答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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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这日早朝,仍是在甘露殿会见群臣。不过和昨晚的私下商谈不同,这朝会却是朝廷有规矩,必须有正式官职才能参与。杨昭虽是皇孙身份兼正式敕封的河南王,然而年纪还小,并没有出镇地方。光有一个王爷的头衔,却没资格参与朝会。所以杨昭只把摩诃叶送到了甘露门,便没再跟着进去,改为动身去了东宫的太子寝殿探望杨广。
尽管昨天才被老爹抓住狠揍了一顿,然而终究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哪怕杨昭是穿越的也罢,杨广毕竟于现在的自己有生身与养育之恩。何况杨广也只是受头痛旧患侵扰,又气怒儿子不学好所以才一时失了常性罢了。两父子那有隔夜仇的?所以杨昭也没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见了面依旧恭恭敬敬地,做足了为人子女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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