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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头带毒蛮牛而已。要对付它,即使只用半力都已经绰绰有余。”杨昭口中说得轻松,却是深知替车离驱毒的成败尽系此刻。若然眼下放手,毒质势必倒卷侵入车离五脏六腑,那就当真神仙难救。为山九仞,决不可功亏一篑,惟有冒险了。
心念电转间那头杀人怪物早逼近身前,它嘶声厉吼,高举双拳挟冲击加快之烈劲当胸狂轰,其力何止万均之巨?远处的明月看得心胆俱裂,失声惊呼道:“阿昭!”声音中赫然已带上了哭腔。
“啵~”的又一下闷响,三条人影乍合乍分。杨昭一掌两式,巽风悠混合兑泽旋,反借其巨力将车离扯离地面,两人同时平平向后飘飞数丈,非但未曾受伤,甚至连姿势也未改变。如此异像,哪怕唐斯文此际脑海中只剩余一股暴烈杀念,同样也教它不得不为之愕然惊诧。只是这单纯至极的头脑却决不会去多想为什么。双拳轰地愤声狂吼,扯动剧毒狂风四散飙射,这杀人怪物重整旗鼓,追上前去对准杨昭和车离狂轰猛打。
杨昭沉着应对,单掌幻化千万,随感觉自然挥洒。前削后掠左拨右挡上拒下卸,正是四象玄功之无量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巧妙挪移卸劲,先自稳立于不败之力,再细心观察唐斯文这具看似完美无暇的战体,必要先找到其隐藏的弱点,方才对症下药一击必杀。风雷鼓荡间连续交拼三十多招,杀人怪物一口气堪堪用尽,迫不得已主动抽身后退,铜浇铁铸也似的双臂竟然微微颤,经脉已被神手仙兵灵力入侵,损害非轻。只是这怪物拼斗得蛮性作起来,越烧越旺的怒火反令它杀性倍增。“呱~”的沉声怪吼,唐斯文浑身毒雾弥漫,腾身飞跃半空,挟泰山压顶之势以两记鞭槌当头狠砸。猛招未至,罡风早是刮面生痛!
最后一滴墨绿色毒水“答~”滴落地面,驱毒终于大功告成。车离毫不迟疑,足尖急弹便抽身后退,双手也恢复自由的杨昭同时转身正面面对强敌,吐气扬声,双拳齐出,俨然又是无情雷。但这招本应名副其实地动作迅疾如雷,才能挥出其中蕴藏的狂猛爆炸力,但此时此刻,他杨昭动作非但说不行一个“快”字,反而慢得有若龟爬,软绵绵地几乎全无威力可言。
刚刚稍微放下的心猛然又提上咽喉。刹那间,车离几乎就要以为这个师弟是为了帮自己驱毒而消耗过巨,竟导致再使不出本来的必杀绝招。兔起鹘落之中,杨昭和唐斯文今日三度拳掌相交,无声无息,彼此也同时僵住。只迟了三个弹指,海啸山崩似的冲击波轰然爆,猛向杀人怪物身上席卷倒冲。漆黑毒雾全被吹得无影无踪,唐斯文浑身屏藩尽失,狰狞丑脸上惊恐万状,凄声惨叫着向后踉跄倒退。高高扬起的右臂处肌肉爆裂,暴露出内里寸寸断裂的森森白骨,墨绿色毒血随之疯狂飞溅。那若洪荒巨人似的身体犹如被共工撞毁的不周山,向后就倒。“砰~”巨响声起,尘土飞扬,整片地面也为之颤了颤,竟宛若一次小型地震。
战况瞬间变幻,只在眨眼中便是翻天覆地的一百八十度剧变。车离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一切。他双眼直勾勾地死盯着杨昭软绵绵的拳头,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师弟,你刚才使的,究竟是什么武功?”
“四象玄功,无情雷而已。”杨昭收起拳头,“嗬~”地吐了口气,续道:“刚才对杨玄感的时候,小弟岂不也已经使过一次了么。”
“杨玄感?不对。”车离连连摇头,道:“你对付杨玄感时出拳快疾刚猛,能有那种威力自是理所当然。可是刚才那着缓慢绵软,怎可能是同一招?”
杨昭一笑,道:“缓慢绵软,未必就等于没有威力。须知‘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这怪物的改造战体皮坚肉韧,抗击力惊人。若以刚猛快疾之拳攻击,则效果事倍功半。所以小弟改以慢拳应对,反能将力量全部送入其体内然后由内而外进行破坏,教他卸无可卸。此为‘至刚无敌,其慢也刚’。”
“同一招式,你竟然能有如许截然不同的变化……”车离口中长叹,心中油然而生畏服之意。刹那间,他意识到自己或许终其一生,其成就都已经没可能再与这个师弟相提并论。心中沮丧,实是可想而知。可是与此同时,却又隐隐感到庆幸。
只要牢牢攀附住这个靠山,将来即使师尊摩诃叶大归,极乐正宗亦还有何惧?自己这个大师兄,岂非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心中诸般杂念闪过,面上神色亦随之变幻,却忽略了身外事物。忽然只听杨昭轻声低“咦”,语气甚是疑惑道:“车离师兄,你看。”
车离闻声抬头,问道:“怎么……”话未说完,已是大大吃了一惊。只见那头重伤晕迷倒地的杀人怪物,赫然竟出阵阵“叽叽格格”的声音,庞大躯体不住萎缩下去。本来足有两米半以上的身高,眨眼功夫已经缩水到只剩下一米八左右。体表的紫黑色毒气也散去大半,显露出苍白得过分的肌肤。
两名极乐正宗的师兄弟对望一眼,各自同感惊奇骇异。杨昭皱眉道:“唐门的怪物,留他不得。”脚下踏前两步,右掌对准唐斯文脑袋,掌心浮现“离”卦金光形相。正要劲拍下之际,骤然只听耳边“咻~”的破空急鸣。车离同时在耳边急喝道:“师弟小心!”声未停歇,但见光影闪动,一柄寒光闪烁的锋锐长剑早破空急飞而至,“夺~”地刚好插在唐斯文身前,将他和杨昭两相分隔。杨昭顺着长剑飞来的方向回头张望,只看王府大门旁走出一名纤弱婀娜的女子,她容颜皎好,面色却苍白如纸。右臂自肘而断,赫然只余独臂。杨昭看得分明,不由得脱口道:“唐……名越?”
“是……是我。王爷,请……请手下留……情。”唐们七煞中硕果仅存的唐名越,扶着墙壁急促喘息,断断续续道:“我们,我们有重……重大军情……相禀。”
“重大军情?”杨昭冷冷喝道:“唐门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唐名越嘴角挂起丝丝苦涩,挣扎道:“唐门、唐门已经完了。我的剑柄……剑柄里面……”话未讲完,身子晃了几晃,当即向前俯跌扑落尘埃,再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