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拉扯了外甥去入席就座,忽然只听有人在旁笑道:“殿下是左卫大将军,神通兄却是咱们右千牛卫的一高手。两位若当真要动手切磋,必定是场罕世难逢的龙争虎斗了。可惜,可惜啊。”话声未毕,便有人接口问道:“法主,你可惜什么?”却又听那个“法主”叹道:“如此一场龙争虎斗,我却竟然无缘得见。岂非可惜?”
他们两个一搭一档,倒把杨昭、萧瑀、李神通等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只见迎面走来两名少年,年纪最多也不过只比杨昭大了三两岁左右而已,俱是未满弱冠。左侧那人体格魁健,相貌倒和杨素有七分相似,正是杨玄感的弟弟杨玄纵。右侧那人则面如冠玉,风姿翩翩,一双眼眸黑白分明,给人以顾盼自雄之感,便是那位“法主”了。李神通看来和他颇为熟悉,笑道:“法主你还是老样子,哪里有热闹就爱往那里钻。别来一向可好?”顿了顿,回头向杨昭介绍道:“殿下,我来给你们引见引见。这位就是蒲山郡公,李密李法主。以前也是咱们右千牛卫的人,不过去年时为要读书,所以特意辞官归家。好学如斯,却是让咱们这些有一天混一天的家伙,都要自愧不如了。”
蒲山郡公李密?这六字甫入双耳,杨昭当即虎驱微微一震。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原来就是牛角挂书的李法主。久闻大名了。”
遥记当年北魏分裂东西,宇文泰走关中而建西魏,以拓拔氏皇室的名义,一共分封了八名上柱国大将军,合称为八柱国家。其中的魏国公李弼,就是李密的曾祖父。其祖父李耀在北周封为邢国公,父亲李宽在周灭隋兴之后则被改封为蒲山郡公。此时李宽已死,其爵位就被李密所承袭。他本来在东宫担任千牛备身,但不被杨广所喜,故而命令宇文述将其斥退。宇文述和李宽也有点交情,于是就劝李密奋读书,以才学充实自己,将来再作上进。李密听了劝告,主动称病辞官,并拜国子监助教,当代大儒包恺为师。
有次李密去某地看望朋友,乘牛代步。路途中将《汉书》挂在牛角之上边行边读。这行为恰好被杨素看见了,当时就啧啧称奇,并且叫住了李密问他在读什么书。交谈过后更对其学识才能大为赞赏,就将他介绍给自己儿子杨玄感。说来也奇怪,杨玄感向来眼高于顶,几乎什么人都不放在眼内,惟独和李密一见如故,相处十分投契。不过这“牛角挂书”的故事,其实不过就生在两个月之前,除去几个当事人之外,外间却绝少有人能知。这时候李密忽然听见杨昭说起,心中难免觉得奇怪。但诧异之余,也有几分欣喜。
其实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杨素身为丞相,日理万机,公务繁重,哪里有那么多闲功夫去到处乱逛?偶尔出门一趟,却又怎么偏偏就有这份巧合可以遇见李密“牛角挂书”?无非是李密为了得到杨素赏识,挖空心思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酒香也怕巷子深,适当做做广告推销自己,那也没什么过错。而且李密自己如果不是真有才华,那么即使吸引了杨素注意到自己,也万万无法令他赏识,甚至进而将自己介绍给杨玄感的。
李密功名利禄之心颇重,兼且又自负才学,不愿就顶着个蒲山郡公的封爵混吃等死。担任东宫千牛备身时,他就想通过接近杨广而受其赏识,进而得到提拔,一展胸中抱负。被革退后他又改变目标,接近杨素以求达到目的。不过杨素虽然赏识他,短时间内却也未有安排他再入仕。李密今年才只十九岁,还不象后来篡夺瓦岗寨大权时那么城府深沉,故此倒有点儿等不及了。他知道杨昭乃杨广嫡子,是将来最有机会成为大隋朝三代皇帝的人,难得今日遇见,就有心上前结识一番。自信以自己才学,必定也能打动这位比自己小了三岁的河南王,要他说出“尔乃吾之子房也”的话来。当下就拱手笑道:“区区琐事,无足挂齿。倒让殿下见笑了。”在下天资不好,学武难有所成,惟有专心攻文,以冀将来也能为国出一分力,也好不负皇上使在下得以袭封蒲山郡公之恩典而已。”
杨素在旁,拈须微笑道:“李法主志气雄远,才兼文武,与药师贤侄相比,也是不遑多让。殿下今日与法主结识,也是份难得机缘。以后你们便不妨多多亲近,他日必定能成萧何、曹参之功业也。”顿了顿,这位当朝权相抬头往外望望天色,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且先入席,却再慢慢说话不迟。来来来,殿下请来这边坐。”当下执起杨昭之手,相携入席。莫论身份地位,今日来贺嘉宾虽然多,也没人能越得过杨昭头上去。所以杨素居中坐了主位,小王爷便与他并排,坐了席。众人也各按身份,由专人引领就坐。
不过一时三刻间,大厅中近百张席面都已经坐满。厅中那十几位乐工随即抄起手上乐器,各自拔弦吹笙。霎时间丝竹之声悠扬响起,佣仆使女则走马灯般穿梭来去,奉上一盘盘美酒佳肴。杨约率先举杯,先遥敬杨坚与独孤皇后,再敬太子杨广与太子妃萧氏。三杯则敬杨昭平定蜀乱而凯旋。杨昭自然要站起受敬,并且一一还礼。三杯饮过,又是其他人轮番敬酒。中国人的酒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到大隋朝时为止,已经是璨然大备。此时厅堂中众人若非世家子弟,就是朝廷官员。一个个口才便给,满肚子都是逸事典故。敬起酒来当真如狼似虎,总之就是人人都有大道理,让你不得不喝,不能不喝。只是转瞬之间,杨昭菜来不及吃上几口,酒倒已经接连喝了几十杯。虽然这时候的酒水度数都不高,可是他本来酒量就低,在不运起内气化解的情况下,已经是微觉头晕脑涨。恍恍惚惚之中,竟是觉得应付如此酒战,比起应付吐蕃人的猛攻都还要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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