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这位正统中的邪道他日当国,裴大人认为,可以因之而打破儒家与正统佛道二门的垄断吗?”
裴矩摇头道:“儒家的正统位置,自汉武帝至今已经历近千年,势力根深蒂固,难以动摇。摩诃宗主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在短短一、两代人的时间之内,亦难以将其垄断地位打破。这就像当年的曹魏。魏武帝曹操本身识见过人,深明必须摧毁儒家高门豪族的重要性,所以求人惟才,认为有德者未必有才,打破汉代征辟制度的儒教标准。可是出身豪族的司马懿于曹操死后,便乘曹氏子孙孱弱昏庸,夺去曹氏皇权,尽复儒家高门大族的全盛之局。曹操对打击高门越是不遗余力,司马懿的篡魏越能得到高门支持。今日情况,亦复如是。而且极乐正宗当权日久,未必不会变成另一个儒家,照样会压制其他学说。那么始终还是换汤不换药,对天下而言,又有何改变?所以归根究底,治理国家便不能单用一种学术,必须多种学说互相竞争,取长补短,才能使国家真正达到长盛不衰。”
杨昭长长叹了口气,由衷道:“裴大人这番说话,可谓真知灼见,本王也获益良多。可是……你我今日毕竟只是初见,裴大人就如此推心置腹,难道,不嫌太过唐突了一些吗?”
裴矩潇洒笑道:“若在那等墨守成规,抱残守缺之人眼中看来,确实是唐突了。但,我辈不凡之人,自当随心所欲,又岂能为世俗礼法所拘束?”顿了顿,却又感叹道:“当今天子登极二十年,如今已是垂垂老矣。说句大不敬的话,恐怕时日亦无多了。太子虽然英明,但其性格中实有重大缺陷,可为创业之主,却不适合做守成之君,更无法承上启下,继往开来地开启崭新局面。而殿下作为太子的嫡长子,又经历当日除夕夜新年大宴与领兵入蜀平乱两件大事之后,声望日隆,权威渐立,储位之稳固,基本上已无人可以动摇。虽然是极乐正宗弟子,但观乎殿下平日作为,与极乐正宗滥情纵欲的宗旨亦大相径庭。下官虽并无未卜先知之能。可是亦可断言,他日大隋的希望,当寄托在殿下身上。故此,为我大隋千秋万代计,下官方才不惮冒昧,向殿下直言啊。”
杨昭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顿了顿,又道:“刚才裴大人说,自从董仲舒向汉武帝献《天人三策》,主张拔拙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术成为正统的主流思想,而其他诸子百家则成为异流。这件事情,过去本王也曾约略听说过。据说在江湖之上,有人将这些异端派系的集合统一称呼为魔门。其与佛、道并列,双方形成誓不两立的对抗局面。自汉朝以来,这种对抗局面已经持续了数百年,至今未息。过去本王还对此事感到将信将疑,但今日与裴大人一席长谈,本王却实实在在是领教了。魔门……”
小王爷抬头微微一笑,道:“对不起,我应该说‘圣门’才对。久闻圣门两派六道之中,花间派传承了纵横家的法统,所以历代传人,无一不是识见广博,学养精深,兵不血刃即可灭国兴邦的厉害人物。阁下身为当代花间派宗主,武功也还其次,但这三寸不烂之舌,却着实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石之轩石邪王,在下佩服,佩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