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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双眉一挑,嘲道:“你们不是为了杨公宝库,为了我这位杨大公子而来的么?既然如此,却又怎么会有别人再雇佣你们做买卖了?前言不搭后语,哼,姓龙的,你真以为我是傻瓜,随便说什么谎言都信?”顿了顿,河南王双眸内流露坚毅神色,缓缓道:“盗泉子道长于我落难之时,仗义收留了杨某在此休养疗伤,对杨某实有天大的恩德。所以,不管你们是不是在做买卖也罢,杨某在此当天誓,总有一日,要将凶手满门屠尽,为龙阳道观众人报仇血恨。若言而不行,则五雷轰顶而死。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杨昭这个誓得可谓极毒,加上他语气坚定无比,任何人听了之后,也决不会怀疑他会说得出,却做不到。刹那之间,猎族之主再是镇定,也禁不住心中一震,但觉背脊处有股寒意涌上,顷刻已遍传周身。但这感觉亦只稍纵即逝。龙十二淡然道:“衷心话,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口面不知心。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仅仅你以为那么简单的。好啦,大公子几番尝试,已经拖延得这许多时候,想必对于‘止水幽菌’的功效也了然在心,不再存有侥幸了吧。既然如此,咱们也该动身了,请。”
杨昭心中叹了口气,知道最后一丝希望也告破灭。再要反抗,实属无益。虽然也有些担心梵清慧,但想着秘境猎族中本事最高的,必定就是龙十二了。只要这位族主不在,那么其余修为与那“杀-破-狼”三人相约者,即使一口气来上十几个,也休想能够伤害得到静斋传人的半片衣角。当下他面色沉着,用虎魄当拐杖支撑身体站起,默不作声地跟随龙十二,走出已成废墟的道观。
道观外约莫半里之处,乃是座枫树林。林边则栓着四匹马,尽为鞍具皆全。只可惜来时三人,归只二人。太阳星与太阴星兄弟,俱已葬身道观之中,死后亦无全尸。龙十二对这对双胞胎兄弟原本寄予厚望,期盼他们日后可以继承自己衣钵。可惜如今一切已成镜花水月,十几年的教养之功也付诸东流,必须从头再来了。人非草木,岂能无情?龙十二触境伤怀,心中未免感叹。杨昭在旁见了他眉宇间的伤感,不禁讽道:“你的徒弟死了,你为他们伤心。别人也有妻儿父母,难道他们就不伤心么?”
“衷心话,那自然也是要伤心的。”龙十二牵过一匹马来跨上,叹道:“可是咱们一不会耕田,二不会经商,要想不至饿死,除去继续做这收买人命的生意,却还有什么办法?既要杀人,自然先就做好了被人杀的准备,咱们却也习惯了。”
顿了顿,龙十二却又摇头苦笑道:“公子,你出生于宰相之家,自幼就锦衣玉食,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鄙人也不望你能理解咱们的苦衷。然而……鄙人目下,正是猎族的第十五代族主。短短二百余年而传承十五代。嘿嘿,大公子不妨仔细想想,这是因为什么?”
二百年而传承十五代,那就是平均每代族主都只有十几年的命了。能当上族主,修为想必不会比龙十二差上多少,自然也不可能属于寿终正寝了。短短几个字,当中蕴涵的血泪哀伤,思之亦实教人为之恻然。
但杨昭同情之余,心中也是一片雪亮。龙十二身为猎族之主,修为又如此之高,想来也不会是那种祥林嫂式的人物,逢人就絮絮叨叨地诉说不幸,玩弄悲情以博同情。如今他这样说话,其实归根究第,还是想打动自己,方便从自己口中套取杨公宝库的秘密而已,故此河南王半点也不为所动,只摇头道:“这就叫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了。你们虽不会耕田经商,可是却武功卓绝。功名自当马上取。假若猎族参军从戎,要博取功名,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何苦非要以杀人为业?”
龙十二摇头反问道:“参军?却教咱们参谁的军?是北魏、东魏、西魏,还是北周北齐,抑或南朝的宋、齐、梁、陈?嘿,这几百年中,天下动荡,朝秦暮楚。猎族假若随随便便就选择了一家投靠,开始时倒确实可以得到田地封荫,但当大乱到来时,猎族毫无根基,肯定就是先倒霉的。当真如此,今时今日,天下间早就没有我们秘境猎族了啦。”
杨昭冷道:“那么如今已经天下一统,你们为何仍是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东北高句丽,北面突厥,西北回鹘、吐谷浑、吐蕃、哪里不可以建功立业?所以说到底,你们非得继续做这杀人买卖,便只有四字可以解释了:贼性难改!”
龙十二愕然一怔,随即仰天哈哈大笑。道:“大公子这番说话,句句为朝廷着想,倒好似你还是宰相公子一般。呵呵,当真好笑。不过大公子,你可千万别搞错。如今你已经是丧家出逃的朝廷钦犯了。天下虽大,但有本事庇护于大公子你的,除去秘境猎族之外,可还真找不出几人来。到底如何决断,大公子还是好好想清楚吧。”
杨昭也自知失言。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只径直翻身上了马背。两人四骑,瞬间沿着大路扬蹄飞奔,当尘埃落定之际,便再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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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良久,寂寂空山之间,忽尔又吹起了一阵香风。有道婀娜纤影,乘风从山坡密林之上飘然而至。得到近处,却见原来是名身材高佻的绝色女子。她年纪看来约莫廿五、六岁左右,肤色欺霜胜雪,及臀长光可鉴人,诱人非常。黛眉凝翠,桃腮含春。翦水双瞳中更像荡漾着无限情意。纵使荒野无人,但她顾盼之际,仍是勾魂摄魄,有百媚千娇。此女非是旁人,正为魔门阴癸派当今第一代人物,“阴后”祝玉研的师妹“幻媚娘子”闻采婷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