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当真不须顾及人质安危,动起手来自然要方便许多。可是刹那间,杨昭眉宇间却泛起几丝愠怒之色。他头也不回,只握拳出阵阵极轻微的劈啪爆响,冷冷道:“唐国夫人,究竟要怎么对付这妖物,本王自有分寸,却不须您老人家来指点了。这里并不安全,您老人家还是回去后堂暂避吧。否则的话,万一那妖物转而将您老人家挟持在手,本王可就无法不有所顾忌了。”他心中不满唐国夫人竟然如此草菅人命,不理自家媳妇的死活。所以说话用词之间,已经颇有点不客气,甚至连“姨婆”两个字都懒得称呼了。只不过如今情况特异,在场所有人龙无敌的神经都绷得紧紧地,竟然连唐国夫人自己,也感受不到杨昭语气中所蕴藏的不满。她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好不容易见到害死自己儿子全家的凶手出现,只恨不得立刻上去将温都汗剥皮抽筋,生食其肉痛饮其血,哪里还肯退后。她手柱拐杖又是一顿,喝道:“老身已经风烛残年,近世今日不死,又能再活得了多久?假若老身也落入这妖物手里,河南王同样不须有任何顾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便了。”
杨昭听得唐国夫人如此硬气,心中不满便稍稍消减了些。他嘿声低哼,道:“五叔,麻烦你护住唐国夫人。可别让老人家受惊。”言毕迈步而出,纯阳真火幻化龙形随身缭绕,虽未曾真个催动起大日火龙神威,其气势已是堂皇煊赫,先声夺人。温都汗心下惶恐,皮肤下那浮凸蠕动不休的万千阴魂更是惊慌失措地四下游走,模样极是怪异恐怖。他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随即竭斯底里地放声咆哮道:“停下!你真的想让这个女人死吗?”
喝骂声中,万氏夫人只觉那捏住自己粉颈的五根冰冷手指不断用力收紧,将自己体内的生命力,也被它好象挤牛奶那样源源不绝地挤了出去。那双明亮眼眸内不由得浮现起绝望的神色,浑身肌肉也随之紧紧收缩至极限境界。所受苦痛简直无法形容。可是,就在她眼前已经阵阵黑,什么东西都已经看不清楚,即将因窒息而香消玉陨之前的哪个刹那,陡然却又有丝丝空气涌入。脑海意识迅恢复清醒,可是万氏夫人却犹如仍旧置身梦境之中地瞪大了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昭动身退后。耳边只听小王爷沉声道:“她若有事,你也定要陪她殉葬。乖乖放开人质,交代清楚究竟是谁教你练会这身妖法的,本王可以饶你不死。”
“放屁!你们汉人最是诡诈,从来不守诺言的。老子信你不过!”其实温都汗以往根本未和汉人打过交道,什么“汉人最是诡诈,不守诺言”云云,亦是无从谈起,不过人云亦云罢了。这却因为突厥人和汉人打交道,无论是军国大事抑或和草原行商做生意,总是吃亏的多,占便宜的少。他们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于是就把一切原因都归咎于“汉人诡诈,而突厥人则老实”上去了。只是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这面把皮毛羊马卖给汉人行商,转头又假装贼盗把货物劫回去/答应了大隋朝出兵夹击敌人,到时候又找出种种借口拖延,瓜分战利品倒从来不落人后等事,叫嚷得居然也理直气壮,可能是草原上日照比较强烈,所以大家的脸皮也进化得比较厚实,以便能够抵挡阳光的缘故吧。
杨昭却也不以为然,神情肃穆地举手道:“大隋河南王杨昭,在此当天立誓。只要这位温都汗壮士释放了手上人质。我绝不动他一根寒毛。如有违诺,神鬼共亟之。”
这誓得好重。温都汗知道汉人最讲面子,既然当众说了不伤自己一根寒毛,那么自己这条命多半就捡回来了。他长长舒了口气,抓住万氏夫人的右手微微放松,紧崩得快要到达极限的神经也松弛下来,道:“你……”
话声未毕,猝然奇变横生!大蓬浓重黑气骤尔“蓬~”地炸开,铺天盖地,遮蔽得眼前到处也只有一片漆黑。温都汗大惊失色,本能地就想放声喝骂,却赫然惊觉自己的身体就似中了定身法那样,根本连半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电光石火之际,河南王如电纵扑,把握这零龙无敌点一秒的时间,手起刀落一击劈落,将温都汗右臂齐肘斩断。轻舒猿臂将万氏夫人紧紧搂住了拥在怀内,足下旋踵急转,将她带离险境。威猛狰狞的菩萨形相透体而现,小王爷断声清叱,“菩萨灭”顺势拍下,正中温都汗头顶天灵。
暗黑第一重天:时间暂停的效果至此消失,纯阳真火势如破竹地从温都汗天灵盖上火向下蔓延,顷刻之间,早将他烧得灰飞湮灭,尸骨无存。杨昭轻声冷笑,将依旧抓在万氏夫人颈项上那截手臂扯下,自言自语道:“只要你放开手上人质。我绝不动你一根寒毛。话是这样说没错。就只可惜……你居然到死也不肯放手,未免也太过冥顽不灵了。那便怪不得本王了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