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断箭被硬生生从血肉中拔出,菱形的箭尖陡然撕裂了肌肤,从伤口喷出的鲜血飞溅到凯霍斯的侧颊上,更是一连串地洒落在少年绷紧到极致的后背上。
绷紧的肩让他后背上的蝴蝶骨深深地凸显出来,仿佛蝴蝶被折断的翅膀。
那背上点点溅落的鲜血的殷红,越发衬得少年后背上的肌肤惨白得近乎半透明一般,看一眼就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凯霍斯手不停,飞快地在伤口敷上止血的药,然后用绷带紧紧地包扎住。
等他做完这一切,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伽尔兰一直毫无动静,原来竟是在拔箭的时候昏死了过去。
寂静的夜里,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的声音。
少年俯身趴在床上,长长的金发在雪白的床被上铺开。
他纤细的后颈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那半张脸深深陷入柔软的枕头里,露出的半张苍白侧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他闭着眼,细长的睫毛垂下来,末端还残留着一点水珠,它轻颤着,像是脆弱得再也承受不起一丁点的重量。
凯霍斯站在床边看着已经陷入昏睡中的伽尔兰。
染着血迹的金发凌乱地散落在他的眼前,让人看不出此刻他脸上的神色。
可是能看得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
那握紧的拳头上,手背青筋暴起。
突然,轻轻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那声音惊醒了沉默中的骑士,他转头看了一眼,将一个薄毯子轻轻盖在伽尔兰的身上之后,这才转身,尽可能轻轻地快步走出了房间。
门外是他的亲卫,告诉他塞斯等将领已经来到了楼下的大厅里,正在统计今天的战损,请他和王子殿下过去。
“王子太累了,正在休息,我去就行了。”
凯霍斯说,命令几个亲卫守在门口和走廊里,不得让任何人进入房间。
嘱咐完了,他这才转身快步向大厅走去。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个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阴沉沉的,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窗子关着,雨水打在窗子上,一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随着天色变黑,越来越大。
豆大的雨点打下来,发出响亮的敲击声。
昏睡中的少年被猛烈的雨声吵醒,他依然保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缓缓地睁开眼。
苍白的脸浮现出了一层红晕,只是唇依然没什么血色,还有些干裂。
水
他无意识地想着。
缓缓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房间一侧桌案上的琉璃水壶上,里面清澈的水让他的喉咙轻轻蠕动了一下。
喉咙干渴得厉害,像是要裂开一般。
伽尔兰起身,强忍着后背上那一处近乎痉挛的剧痛,下了床,向桌案走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手脚有些发软。
而且,站起身来的时候,脑子里也眩晕得厉害,不远处水壶都在他的视线中重影了数秒。
身体很热,好像有一种整个人在火中被火烧似的感觉。
他的喘息急促得厉害,可是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烫得他头晕目眩。
他再度向前走了几步,忽眼前一黑、脚一软,一头栽倒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王子”
大门被猛地推开,刚刚结束和塞斯等将领的对话,心里惦记着伽尔兰着急赶回来的凯霍斯焦急地奔进来。
他抬脚想要向倒在上的少年奔去,但是刚走了一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身将房门关紧,这才匆匆地跑去将伽尔兰抱起来。
手一碰伽尔兰,凯霍斯脸上的神色就是一变。
好烫
伽尔兰闭着眼,浑身无力地躺在他怀中,明明苍白的脸此刻却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殷红,细密的汗水不断从他滚烫的额头渗出来,被濡湿的金发贴在他的颊边。
没多少血色的唇微张着,气息急促,那唇看起来干得厉害。
凯霍斯心口一凛。
中了箭伤却没有及时下去治疗。
受了伤的身体继续强行进行战斗。
随后,还淋了雨,一身湿透。
很可能伤口也湿透了,导致邪气入侵,发了炎。
由此导致的连锁反应,终于让这具不堪重负的身体发起烧来。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发烧,这皮肤滚烫的程度,这种热度,已经算是很严重了。
不行
就算冒着王子受伤的事情可能会被泄露的风险,他也要立刻去将医师带过来。
骑士这么想着,把伽尔兰放回床上,他刚刚松手,还没来得及直起身,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匆匆奔来,重重地敲门。
“伽尔兰殿下凯霍斯大人”
门外的人焦急地呼喊着。
“海盗发动夜袭了”
凯霍斯呼吸一顿,下一秒,一股滔天的怒火从他身体深处席卷而来。
他浑身的煞气都散发了出来。
这一刻,怒气像是暴风一般肆虐起来,骑士已经怒不可遏到了极点。
那些海盗欺人太甚
骑士仅剩的那只眼中这一瞬杀意滔天。
而下一秒,不能让王子知道这个念头立刻浮现在他脑中,他冲门外的人喊了一声闭嘴。
然后,起身,打算离去。
可是,就在他刚要起身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映着灯光,那只手的手背苍白得近乎透明,手指却用力地扣紧了他的手臂。
心口一紧,凯霍斯一低头,就看见伽尔兰刚才还闭着的眼缓缓睁开了。
细长睫毛下,透出金色的光。
少年攥着他的手臂,垂着眼,急促地喘息着,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声音。
“凯霍斯,帮我换衣。”
凯霍斯呼吸顿了一下,然后,他咬牙。
“不,殿下,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可能再做任何事了。”
他说,“请您在这里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
“凯霍斯”
伽尔兰的声音微弱。
“王子,你现在根本站都站不起来了怎么可能还站在战场上”
那种灼烧着心口疼得要命的感觉让骑士在这一刻竟是失控地忘记了尊卑,以不敬的口吻几乎斥责一般对伽尔兰低吼道。
“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就算上了战场,您也撑不下去的”
睫毛抬起,金色的眸看了凯霍斯一眼。
“我撑得住。”
少年如此说。
他脸上那不正常的绯红像是在一点点燃烧吞噬他生命力的赤红火焰。
他的唇是让人触目惊心的惨白。
可是他看着凯霍斯的眼却比什么都还要平静和从容。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死亡更痛苦
强忍着身体像是被火烧般滚烫的感觉,还有后背上撕裂的痛楚,伽尔兰咬牙,用力将虚软的身体撑起来。
他知道他撑得住。
他不是没受过苦。
他死过四次。
所以,此刻这一点痛楚,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心地把大家送过来的刀片收集起来
然后
一个一个地放进文里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