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摆了摆手,示意王承恩等人离开。
自古以来,最令人痛心疾首者,莫过于忠臣良将之死。
而在明末的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又尤其多。
李弘嗣、李振声这两个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之死,之所以引起崇祯皇帝的重视与反躬自省,是因为他对之前采取的许多冷酷无情的方略,产生了怀疑。
怀疑这个方略的正确性,怀疑付出这样的代价值不值。
虽然在如今这位崇祯皇帝的眼里,大明朝的这些军民百姓也好,这些文武大臣也好,前世早就是一堆白骨,早就是历史尘埃了,怎么摆布都可以,他都没什么心理负担。
而且没有如今的他的话,这一世,这些人同样迟早都是要殒命的。
只是来到这个世界上,来到这个时代的大明朝这么几年之后,他在改变着这个时代的同时,也在被这个时代所改变。
如今的这位崇祯皇帝已经渐渐地融入了这个时代,融入了这个时代的生活,很难说他是一个现代人拥有了明朝的身份,还是一个明朝人拥有了现代的灵魂。
总之,他离不开这个时代,而且注定要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
对此,他早已没有了任何抵触的心理,或者不适应的方面。
同样也为这一点,在对待这个时代的人物是非问题上,他的心态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在战争或者饥荒中死去的百姓,不再是一个个无关痛痒的数字,他们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他们是大明朝得以存世的根本。
而对于那些忠于王师、死于战事的文官武将们,崇祯皇帝也有了真切的痛惜之感,已然不能再无动于衷,拿他们原本就是死于此时此地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了。
某人在历史上原本就是死于此时此地或者某场战事,并不能说明到了此时此地或者某场战事之上,他就该死。
因为这一世的大明朝,随着如今这位崇祯皇帝的到来,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在这个重大变化之下发生的所有的重大事件,如今的这位崇祯皇帝都脱不了干系,而且他也应该负起责任。
这些东西,除了他自己之外,放眼整个大明朝,也没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敢于去计较他这个皇帝的责任。
但是他自己,却得过得了自己内心的那一关。
就像当初的兰州,若是全力以赴,当然是救得了就得下的。
可是如果救下了兰州城,就等于是截断了陇右木速蛮和云集陇右的西北流贼前往河西的道路。
如此一来,西北官军就得在陇右地区与流贼和木速蛮死磕到底,而且还要冒着流贼回头突围流入内地的巨大风险。
这与原先定下的战略严重相悖,因此无论如何也做不得。
而做不得的后果,就只能是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流贼攻陷兰州了。
崇祯四年初的西宁,与当时的兰州城面临的情况,几乎是一模一样。
朝廷的大军要去救它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救它的代价与所得不太匹配,属于得不偿失。
崇祯皇帝心里有所愧疚,也正是因为这个。
不过牺牲了西宁之后,从此崇祯皇帝和朝廷关于西北的战略,就算是全面铺开了,有了执行到底的基础。
接下来,只要朝廷的官军肃清和巩固了陇右甘南几个州府的土地,比如洮州、岷州、河州以及临洮、秦州等地,那么西北的大局,就算基本稳固了。
因为失去了这些战略要地之后,不管是如今身在兰州朝不保夕的奉天昌义文武大元帅闯王高迎祥,还是夺占了西宁城之后有些志得意满的大西王张献忠,他们的所谓大业终究都不过是一个个无根的浮萍而已。
张献忠不愿意跟着高迎祥北上兰州,就害怕有一天不得已渡河西去,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
眼下他选择夺占西宁,据守河湟之地,以观天下变化,现在看来,是比当年高迎祥北上兰州要高明一点。
但是河湟之地最大的问题,恰如王承恩所说,地方是好地方,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可惜就是人口稀少,物产贫瘠。
加上背后还有一个不安分的林丹汗,想要借着这个地方崛起,那也是难上加难。
尤其是对于过去一直不事生产只靠抢掠为生的流贼队伍来说,在这个地方,他们能够抢劫的对象也已经很有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