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楼上,他继续整理昨天还没整理的东西。
楼下各种乒铃乓啷,他最后没忍住,还是下去看看吴知枝在干嘛。
她手上拿着把塑料刮刀,正弯着腰把旧木头的表面刮除。
“你在做什么?”
“给木头换新颜啊,不是答应过你,要给你做个让你满意的书柜吗?”她没回头,仔细刮着表层。
陆焉识走过去,她的侧脸线条很精致明晰,眼神也颇认真,但并不显得严肃,深邃宁静,有一种认真起来全世界都会跟着褪色的美丽。
陆焉识定定地望了她许久,终于开口,“需要帮忙吗?”
“唔。”她抬头瞅他一眼,“你恐怕不会,帮我把旁边的砂纸拆开就好。”
他低头找了下那包五级砂纸,拆开,“这干嘛用的?”
“打磨平面。”
“不难,但是需要技巧,要我教你吗?”
“行啊,来呗。”他把袖子卷起来。
吴知枝笑了笑,拿过一块砂纸,又指着一块已经刮除好表面的旧木头,“就这样,顺着纹路的方向轻轻打磨,懂吗?”
“我的眼睛学会了,手就得等实践之后才知道了。”
吴知枝忍俊不禁,“试试呗。”
陆焉识蹲下修长的身子,接过她给的砂纸,按她的话沿着纹路轻轻打磨平面,“就这样吗?”
吴知枝看他一眼,“不错嘛,手和脑子都挺好用的。”
“那当然。”她的夸奖一下子燃起了他的信心,其实,跟她一起做柜子也蛮有趣的,尤其是这个柜子是送给他的,第一次有了种想要一件东西的强烈期待和渴望。
于是,两人一个刮木头,一个打磨表面,时间倒也飞快,一下子就到了晚上六点。
吴妈妈因为知道他们两在做书柜,就主动下来帮忙,跟吴桐吴安安三人配合着,度过了忙碌的晚饭高峰期。
八点半的样子,吴安安来喊两人吃饭,“姐姐,哥哥,可以吃饭啦!”
吴知枝跟陆焉识两人都是大汗淋漓的样子,但经过他们的努力,木板已经全部焕然一新了。
吴知枝站起来说:“今晚就到这里了,先吃饭吧,晚上我来画设计,明天放学回来就可以喷漆了。”
“还要喷漆的吗?”
“对啊,不然原木色的你能接受?”
陆焉识想了下,既然做了,那么可以完美就尽量完美吧,哪怕这次出来的结果不尽人意,他也会虔诚接受的,毕竟经过刚才的忙碌打磨,他已经明白做什么事都很不容易了,“能喷的话还是喷一下吧。”
吴知枝微笑,“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嗯,要深色吧,深色好打理一点。”陆焉识考虑要耐脏一点,“那种颜色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跟巧克力有点像,是叫巧克力色吗?”
吴知枝想了一下,想不出来,摇摇头,“我想象不出来,你还是等下去找个照片给我看看吧。”
“行。”他爽快答应。
两人去洗手。
晚餐很丰富,吴妈妈给陆焉识盛饭,他心里憋了憋,终于及时喊出一声,“吴妈。”
终于不再因为别扭而让这个称呼过期了,他心里甚至有几分安慰,而且喊的是吴妈,不是吴姨,这比喊姨亲近多了。
吴妈妈顿时笑开了花,“哎!”
她也喜欢陆焉识,说起来,这孩子还是她的恩人呢。
陆焉识的别扭喊话换回了一句和蔼的‘哎’,心情顿时舒畅多了,感觉找到了一种与人沟通的乐趣和和谐的相处之道。
吴知枝在一边看着,也颇开心,妈妈真的很喜欢陆焉识,以前苏北跟贺希言来,她虽然没有表示反对,但基本不跟他们说话,可能是自卑的关系。
而苏北跟贺希言看见吴妈妈是残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偶尔眼神里流露出的直白怜悯很容易误伤吴妈妈的自尊心。
也可能是陆焉识带她去过一次医院的关系吧,回来还是亲自抱她下车的,因此吴妈妈对他少了一份戒备,多一份对别人没有的亲切。
“感觉我妈老喜欢你了。”吃完饭,吴知枝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
陆焉识看她一眼,“这样不好吗?”
“好呀,我们做这些儿女的,一直不知道怎么打开她的心扉让她开心,没想到你一个外人,反而使她心情美丽呀。”吴知枝笑着,补了一句,“谢了。”
这句话一说完,陆焉识立刻补了一句,“请我吃大餐。”
吴知枝:“……”
要是每次说谢谢,他后面准要接这句话来终结话题。
吴知枝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说:“等到三月三学校放假吧,很快就到了,到时候我们搞个烧烤派对,包你满意。”
“我要是不满意呢?”
“操了,你会不会聊天啊?说话这么呛人。”吴知枝骂了一句,眼里却都是笑意,“李莎说得一点都没错,你一句话能顶人一个跟头,跟你聊天,不犯心脏病都是万幸的。”
陆焉识:“……”
“好了,你去休息吧,我去洗碗了,等下要画设计呢。”
陆焉识没说话,瞥了下好看的嘴唇就走了。
没多久里屋就传来了吴妈妈的笑声,像是被陆焉识逗的。
洗碗的吴知枝听到了,低眸笑了一下,没想到陆焉识还会逗人,以前,觉得他只会气人呢……
洗完碗,吴知枝对学习桌上的吴桐说:“吴桐,你在这看着,有时喊妈出来,我去后院画设计了。”
吴桐点点头。
吴知枝推开里屋的门,地上放着一盆水,陆焉识蹲着身子,正用自己的手在盆里洗吴妈妈的假肢,修长的双手抚过那两条假肢,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是心里难受,一句话都没有坑。
吴妈妈告诉他,“这是要轻点洗的,不能被手指刮到。”
“嗯。”他闷闷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吴知枝没有想到,吴妈妈竟然把假肢卸下来,让陆焉识看她的腿。
截肢的位置皮肤光滑平整,跟常人的肌肤一样,长得很好,就是没有两条小腿,像两根短短的火腿肠。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缄默着经过里屋,直接去了后院画设计稿。
可能是感觉到了陆焉识对妈妈的好,她更加想做好这个书柜报答他了,拿来铁卷尺,借着暖黄的小灯泡,用大头笔在木板上量尺寸,做刻录,弄好以后就要按着刻录的地方在打孔,切割,做成成品衣柜的木板,然后喷漆,自然风干之后上楼组装。
大约半小时的样子,陆焉识出现在后院门口,声音有些低哑,“我刚才把吴妈先背上去了,她说有点不舒服,想睡觉。”
“嗯。”吴知枝闷闷应了一声,继续埋头苦干。
陆焉识也沉默着,过了许久,才问:“为什么不给她买副好点的假肢呢,觉得她现在用的这副好像有点劣质。”
这个‘她’,指着自然就是吴妈妈。
吴知枝在焕然一新的木板上刻下笔记,脸上没有表情,“她那副假肢是向市残联申请的,国家肯发已经很不错了,要求更好的,只能自费。”
“那为什么不自费?”他知道这个问题说出来会很唐突,但是如果假肢好一点,说不定就可以辅助她站起来了。
“我也想啊,但是好点的假肢一副要十几万到几十万不等了,这个钱,我们目前拿不出来。”除非卖楼,但楼是外婆的,就是她肯,吴妈妈也不会点头的,吴外婆的其他儿女也不会答应。
吴知枝叹了一口气,“这世界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如你所愿的,很多事情都是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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