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书
麻雀落在井架上——鸟儿不大,架子不小。
这句歇后语是仁义乡村民对乡长卜世仁的评价。卜乡长个子不高,肚子不小,整天腆个啤酒肚,使人联想到秋后的灰冬瓜。
卜乡长最使人反感的就是他处处拿架子。他除了在上级面前像个三孙子,点头哈腰,在下级和百姓面前,从来都摆个臭架子。走路高抬头,两只小眼睛像观天上的星星,与人说话从鼻子里哼声儿。弄得人们见到他比见到一只苍蝇还腻歪。
最能显摆的还是他主持乡里会议,他在主席台上挺胸腆肚,讲话手舞足蹈,且又臭又长,简直是懒婆娘的裹脚布。等他的官瘾过足,架子摆够,听会者不是悄悄溜走,便在会场上打起了呼噜。
有一次,召开扶贫工作会,他仍然拿架子,讲又臭又长的话,但人们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因为人们关心的是上级拨下来的几十万元扶贫款的分配问题。会议开了一整天,人们像吃蜡似的听了两大晌。事后,扶贫款象征性地落实了一点点,而他原来坐得那辆桑塔纳却换成了奔驰。背地里人们骂他:卜世仁——不是人。
卜乡长当了多半辈子官,仅在乡长位子上就徘徊了十多年。如今面临船到码头车到站了,似乎他的官架子摆得更厉害了。过去只在下级和百姓面前摆,如今在亲朋好友面前也摆起来了。大概是像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头了,紧着挣扎吧!
忽一日,县里召开乡级干部退二线会议,卜乡长到会只听了半截,就觉得天旋地转。他想解手,就离开会场找茅厕,未走进茅厕,就跌了个大跟头,拉了一裤子。幸亏有人及时发现,抬他到医院抢救,才保住了性命。性命保住了,却成了个残疾人,嘴歪眼斜,半身瘫痪,借助两根拐杖的支撑,才能向前迈步。
他走到哪里,尽管对人微笑,再不拿官架子了,但人们仍避瘟疫似的躲开他。
有人说:“他压根儿就是个残疾人,过去心理不健全,需要官架子支撑。现在身体残疾了,不需要官架子支撑,却需要木架子支撑了。”
有人说:“他天生就是一棵丝瓜秧命,没筋骨,不靠架子支撑,怎么往上爬呢!”
(微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