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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刘军长——”
朱先生睁开眼说:“秋冬之交是一大时限。
见雪即见开交。”
刘军长听了忽然从石凳上跳起来:“先生真是神啊!
见雪即见开交。
正应了我的命!
我的字是雪雅。”
朱先生当即招呼他们吃饭,厨师给每人送上一碗豆腐烩肉的菜和两个蒸馍。
刘军长吃了一口就咧着嘴皱起眉头:“朱先生你的厨师是不是个生手外八路?”
朱先生说:“这是方圆有名的一位高手名厨。”
刘军长说:“豆腐怎能跟肉一锅熬?豆腐熬得成了糊涂熬得发苦肉还是半生不熟嚼不烂。
哈呀竟是名厨高手?”
朱先生说:“豆腐熬肉这类蠢事往往都是名师高手弄下的。”
是年初冬,围城的军队已经换上冬装,经过整整八个月的围困,仍然未能进城。
刘军长眼巴巴等待着大雪降止,不料从斜刺里杀来了国民革命军的冯部五十万人马,一交手就打得白腿子乌鸦四散奔逃。
刘军长从东郊韩氏冢总指挥部逃走的时候,漆黑的夜空撒落着碎糁子一样的雪粒儿。
雪粒儿在汽车顶篷上砸出密集的唰唰啦啦的响声,刘军长忽然想起朱先生为他预卜的“见雪即见开交”
的卦辞来,似乎那碗熬成糊涂熬得发苦的豆腐和生硬不烂的肉块也隐喻着今天的结局,喟然慨叹:“这个老妖精!”
朱先生后来在县志“历史沿革”
卷的最末一编“民国纪事”
里记下一行:镇嵩军残部东逃过白鹿原烧毁民房五十七间,枪杀三人,奸淫妇姑十三人,抢掠财物无计。
杨排长和他的士兵从白鹿镇初级小学校撤走时没有给田福贤打招呼。
田福贤睁开眼睛时立即感觉到奇异的寂静,他穿上棉袄蹬上棉裤跳下床来,院子里落着一层薄薄的雪花。
他双手系着裤带用肩头牴开隔壁教室的门板,不由地“哦”
了一声就停在门坎上。
士兵们已不见踪影,靠墙并拢的一排课桌上留着铺垫的稻草帘子。
那些帘子是不久前由他从滋水川道产稻区征收起来用牛车拉上白鹿原来的。
被褥揭光了。
桌底下扔着穿洞的破鞋、朽断的裹腿布条、破旧的烂衫子烂裤头。
他转身奔到杨排长住的单间房子,床板上也只留下一张稻草帘子,桌上地上七零八落扔着征集粮草的名单和条据之类。
他断定这是永远的逃离而不是暂时的撤退。
他一脚踢翻了木炭盆架,炭灰里滚出几粒枣核大小的红红的炭块。
他疾步赶到鹿子霖家来。
“子霖,晌午到你的保障所议事。”
田福贤说,“咱们当狗的日子到今日个为止。”
“咱们当狗的日子到此为止。”
田福贤在晌午召集的议事会上重复了这句话,“这杆子乌鸦兵把人折腾够了。”
九位乡约再也压抑不住,敞开嗓子嘲骂那一杆子河南蛋全是瞎熊,诅咒他们注定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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