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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婢女小心地答,“是睡时嘴角有道血痕……”
涂山涉抬头看了看太阳,算出此时大抵是巳时刚过,接着又从几位婢女心中探得天亮时分的情形——太子单膝跪在榻边为他擦血煮茶,面容在熹微晨光中并不明朗,人也透着股不悦,好像记恨上了什么。
恨,这种东西出现在太子辛这种人身上时,是会生出寒意的。
接着太子又叫来这群女子,把涂山涉托付给她们。
尚未更衣,太子身上简单披的是涂山涉的青衫,也没有解释涂山涉是从哪里来,又是何等身份。
婢女们却全都明白了一件事——这不明男子是楚国太子的人。
比楚太子的宝马华服还需要妥善保管。
涂山涉听着这些心声,不禁失笑,他与太子是这般关系,那些假清高的王公贵族必然闻之色变,而太子在异国婢女面前都不加避讳,难道是不准备瞒了?
他对婢女们说:“我已没有大碍。”
又直视着她们,妖瞳在烈日下显现:“今早诸位耳听为虚,眼见也为虚,无人吐血,太子与我也并不相识。”
婢女们闻言便像中咒一般点头离去,全然忘记了他的存在。
涂山涉隐去身形,在宫内闲逛了一阵,又做了些不大不小的坏事,最终考虑再三,还是出城前往郊林。
他的狐牙并没有给他任何危险预警,只让他偶尔听到太子忽快忽慢的心跳,像是时而策马拉弓,时而俯身一掠,从地面拾起猎物。
因此涂山涉走得悠悠闲闲。
他只想去看看自己费了二十年修为擦亮的那双眼睛表现如何。
果然,太子身着雪白猎袍,与那宽肩魁梧的秦王一道而行,身后侍从拉的猎车渐渐满载。
而两人距此猎车至少五十步远,放下弯弓之时,低语无人得知,只有盘腿坐在几匹麝鹿上的涂山涉能够听到。
秦王说了很多,醉翁之意早已流露。
他夸赞历代楚王的志存高远,夸赞楚人“三年不出兵,死不从礼”
的果敢决绝,也夸赞太子少年成材,甚至夸赞他的亲征,说起秦国民间流传的俗语——“不亲征算什么楚王”
。
这话又是何意?
是说那留在郢都享乐的老楚王已不是王,还是说太子做了王做的事,已有僭越之嫌?
句句试探,仿佛不听到太子提出要弑父为王就不会罢休。
涂山涉把他心中所想敲打出了个大概,原来是想要太子登上王座,大举楚旗,无所顾忌地与他秦国联手攻入中原。
而太子始终不为所动,清醒地说着“过誉”
,说自己近年打了太多的仗,实属“劳民伤财”
,这般暴戾可做不了明君,同时对那句秦人俗语报以意味不明的微笑,让秦王心里摸不到底。
他在想什么呢?
涂山涉同样也不明白。
他不想万人之上称王?不想一揽中原称霸?
还是他单纯想要履行曾在母亲囚车前许下的诺言,让那老头光鲜地活过六十岁,之后的抱负才能放肆倾泻。
那颗金石之心跳得如此笃定有力,有再多孤远思想,也不为外人所闻。
涂山涉只能看出他心情不佳,早上那股寒意也未褪去,这趟另有所图的猎途也快走到尽头,自己还是早些打道回府,假装一日都在老实休息为妙。
他很快就回到客殿中庭,栖身一棵橘树之上,惬意地看着地上一群宫人忙忙碌碌,剥一颗青皮橘子,把自己酸得耳根发麻。
斜阳涂满咸阳宫城时,太子的白马踏上了殿外石道。
涂山涉扒开枝叶,看他翻身下马,神色匆匆地往自己先前躺的寝殿走去。
“嘿!”
涂山涉招呼了一声。
不巧,太子走得太急,已经因婢女的一问三不知皱起眉头,并未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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