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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这件事本身就是伪善。
涂山涉决定学琴。
伪善也好,无意义也罢,他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了,却也不很在乎。
他这个不通音律的妖怪居然也想用操纵琴弦了!
连他的十根指头都是依靠修为支撑的幻象,可他就是非要这么做。
他要在离别之前,把《青鬼》回送给太子,算作自己誓不相忘的证据。
行动力倒是强的,半月过去,又半月过去,这年的最后一个初八来了,距太子生辰仅余一月,涂山涉照猫画虎的琴技已经大有长进,每每从军营回宫,他第一件事是抱太子,第二件事就是摸那把琴,抱不到的话就直接摸琴,太子在新年之前尤为忙碌,没有公务要处理时就会尽快回来,给他些指导。
有时坐在他身侧,压着他的指尖,教他体会弦间水流一般的收放;又时又坐在他怀里,被他压着指尖,水仍是流的,却不知今日这琴能练上多久了。
当然,太子不在宫中时涂山涉也不会无聊——他四处搜寻了许久,也顺便杀了十几只意图不轨的妖怪,其中也不乏几场恶战——太子的性命是他的,这事已在妖界传开,当然就会出现想拿太子争个名头的妖,说出去就是“击败青丘涂山涉所得”
,还愁以后混不下去?来挑战的都是数得上号并且野心勃勃的高手。
不过也有妖是单纯冲着太子来的,他的确不是人间凡物,涂山涉近来也能明显感觉到那股不明灵力的冲击,随时都要冲破他在方圆百里之内部下的结界,使得结界之外的妖物垂涎。
单是几滴血就能让涂山涉杀妖受损的外貌瞬间恢复了。
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然而涂山涉不允许自己再用太子的血。
他不想再看那只手被匕首划破之后愈合的疤,也不想再碰一次滴到自己掌心的烫。
每每杀过妖后,他的伤或仅限于外形,或波及到了内丹,都不会对太子提起。
他会耗些修为把自己整顿清爽,之后再回到太子面前。
那人问过他怎么回事,在他不慎遗留某处未加愈合的时候,被他搪塞过去也就没再追问。
而大多数时候,在涂山涉掩饰完美的时候,太子只会静静看着他,心也跳得很沉,让涂山涉对他所想摸不出头绪。
那便摸不出了。
涂山涉杀了这么多妖怪,斩菇之人却依旧销声匿迹,部下的结界无法捕捉,平日四处走动,走遍宫中每一所宫苑,竟也嗅不到丝毫线索。
这才是当务之急。
太子巡营几日,涂山涉就独自在椒林中守了几日,靠狐牙监视太子的安危。
日升月落,身后红鼎中的狐鸣早已衰弱不堪,他仍是打不开那扇门,真气汇于手中,化一把剑,也是无人前来迎战。
那人的目标不是他?
当他独自一人,不是最最适合单挑之时?
独处于明处任人观赏的滋味并不好受,涂山涉一动也不动,拿出所有耐心,企图在幽暗林隙间捕捉到一只朝向自己的眼。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他所站之处周围的地表结了层薄霜,枯草被这层霜打成灰白色,将他包围,一圈圈蔓延。
初雪那天,太子巡营归来,他也停止了这场等待。
两人坐于殿前台阶之上,对着雪上明月对酌至深夜,太子喝了两坛,涂山涉喝了两盏。
却都是有些醉了。
亲热完了,把对方弄得伤痕累累了,还是没有困意。
简单披上单衣,涂山涉又给太子弹了一遍那琴曲,弹得乱七八糟,太子则抱着他滚落雪中,说什么高山流水,伯牙子期。
涂山涉知道这两位都是楚人,也知道这在楚国已成了佳话,他觉得太子实在是谬赞了,太子却捂他的嘴,摇着头,贴在他耳边悄悄地笑:“我们就是知己。”
于是涂山涉也讲起自己小时候听过的故事,说青丘一种青色的鸟,做什么都要向太阳飞,所以阴天时狐狸会通过它们辨别方向;也说青丘的狐狸常有离家不回者,死前却都要在异地把头摆正,朝向它在青丘的洞穴。
“我只有一个被血泡黑的土坑,”
涂山涉说,“我死时要跳入海中,随波逐流,头随便朝什么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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