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死的?你们亲眼瞧见尸体了?”
“是,少主,”武师答道:“昨天夜里在家中自尽的。我们先去的军营,他还没到,我便让一名军士引路找到了他的家。尸体还是我们先发现的。”
“现在怎样?”秦毅跳下地,梅录啜帮他套上外衣。
“此时治安军应该到了,”武师说,“我已留下两人盯着,先别让他们抬走尸体。”
“你做得不错,马上带我过去。”秦毅一边背剑一边说道,“为何说他是自杀呢?”
“用刀自刎而死,还留下了遗书,少主去一看便知。”
“哎?”梅录啜似想问什么,秦毅拍上他肩,拦阻道:“别废话,跟我过去瞧瞧。”
“是。”
秦毅又转头问阿曼:“你要去么?”
“去啊,”阿曼也从榻上跳了下来,说道:“哥哥不记得了?我在神选堂可是学过这些的。”
“好,那走吧。”秦毅看向那名武师,“你去把马牵来,告诉铁察,他就留在水场里,不用去了。”
路上秦毅问梅录啜:“你和这人相处得怎样,他有家室么,平日里不住军营?”
梅录啜摸摸脖子说道:“其实小的以前和这人也没什么交情,就是主子你让我负责水场,这才有来往的。他人挺好说话,好像没成家,在城里有处毡房,我还去喝过一次酒呢,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秦毅笑笑,“以后别多嘴,这件事不许外传。”
梅录啜称是。秦毅知他方才因何奇怪,节前回狼主城时招那百夫长问话,梅录啜也在场,当时百夫长自己说过不认识字,又怎可能会有遗书留下。
死者住处离治安军营地不太远,周围七零八落的尽是毡房,无法纵马行走。
这时城中的十几名军士已将四周封锁起来,门口站立的二人正是秦毅侍卫。他走过近前,众人齐齐行礼,军士将马牵了让开条道由他过去。
百夫长的毡房也算高档住宅,外间颜色艳丽,还挂着冬月节的装饰和编织图案。房杆和毡墙都很厚,有道木门半开着,两名侍卫侧身将门开敞,梅录啜当先进去,然后是秦毅、阿曼。
帐中不比外面暖和,梅录啜把能瞧见的灯盏全都点上,里侧的卧榻空无一物,百夫长穿戴整齐,纹丝不动地仰躺在地毯中间,这里瞧不出任何搏斗过的迹象。
阿曼走去右边的几案旁拿一盏灯,靠近尸身蹲下去细看。他的右手垂在胸前,手中还握着弯刀,刀鞘就在身上挂着,右侧的脖颈上有道致命创口,其下大片鲜血洇湿了地毯,附近也有许多喷溅出的血斑。
“是自杀死的。”阿曼站起身说。
秦毅点点头,不再看尸体。他绕着帐房走一圈,最后回到几案前面,案上有一整张未经裁剪和修整过的上好拉伸羊皮。
秦毅没动手,弯下腰去细看,阿曼也过来将灯盏移近,只见削薄干燥的皮纸上寥寥两行字迹写着:对不起,我去聚窟洲陪你,少主,货物丢失,我愿以死谢罪。
“这是什么意思啊,哥哥你知道吗?”阿曼问秦毅。
“昨天我们说话你也不认真听。”秦毅解释说:“梅录啜查到,存放在东面水场里的货物是被原来的管理者给拉走的,可你想想,凭他的身份可能吗?所以我认为多半是这百夫长在背后授意,而这绝命书——不管谁留下的吧——证实了这一点。”
“啊,我想起来了。”阿曼拍拍脑门,“来沙滩的途中你告诉过我,就是这个人最先和你提到货物的。”
“对。”
“也就是说,谨哥哥死后,货物又被他给弄走了,他良心发现,要去聚窟洲向谨哥哥谢罪?”
秦毅摇头,“那‘货物丢失’又做何解?”
阿曼把两行字分开,再念一遍:“对不起,我去聚窟洲陪你——少主,货物丢失,我愿以死谢罪。”她震惊地抬起头瞧着秦毅,“要谢罪之人不是谨哥哥?”
“我不知道。”秦毅说,随后他想到什么,让梅录啜出去叫来两名治安军士。
二人躬身下拜,秦毅问他们是否认识百夫长,两人都说认识,但并不是他的手下。秦毅又问:“你们好好回想一下,苏伐谨出事以后,治安军有没在沙滩城内或周边进行过大的战斗?”
“回谦少主话,有的。”一名军士马上禀报:“狼神护佑谨少主,就在他出事的第二天,我们曾奉命去围剿城外一支六十人左右的商队,他们全都是由沙盗假扮。”
“他去了吗?”秦毅指指地下死尸。
军士怔住,另一人接口道:“去了,不过没参加战斗,负责指挥和验明尸身。”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到了此时,秦毅已把百夫长的遭遇全弄明白了。他让管理者找商队拉走水场的货物,等把货物运到预定地点藏好以后,又诬陷这些人是沙盗,将他们全部灭口。
此人一直都在替杀死苏伐谨的幕后真凶卖命,给自己透露货物一事也是幕后人指使的,目的是将疑点引向别处。
百夫长在苏伐谨死后想没掉那批货物,这一点他的主人也许不在意,但被自己瞧出端倪,昨天想要传他来问话——绝对不行,这才是他的真正死因。
毡帐中没有燃过的火盆,说明凶手是事先就藏在帐内,只等百夫长进门便一刀结果,然后再伪装成自杀的模样,否则即便当初他说谎——他会写字,进门也不可能不先烧火取暖。
凶手是个高手啊,瞬间杀死一名武者而不留搏斗痕迹,可自己是昨天才想到百夫长有问题的,也并未对谁说起过,只是传他来问话,幕后之人又怎会得知呢?